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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王涅槃
来源: | 作者:董连柯  时间: 2019-12-02
  一尊玉王从东方而来
  一代巨匠名叫李洪才
  玉王啊已沉睡千载
  巨匠让它神韵天开
  
  一九九五年末,一块沉睡千万载、面世三十余年的“玉石王”,经国内专家学者们的反复论证,又经玉雕大师李洪才的设计与指导,再经岫岩玉器厂工人们十八个月的雕琢一尊端庄、慈祥的释迦牟尼巨像矗立在鞍山玉佛苑的玉佛阁内。那大佛:天上祥云照顶,身边瑞气绕身,四周佛光普照。那云雾飘绕,神功无穷的气势,令众多游人赞叹不已,顶礼膜拜。这尊世界上最大的玉佛,重二百六十多吨,高八米有余,它是中国五千年来玉雕史上最大的作品,它比曾轰动世界的缅甸玉王大三倍,比北京故宫里的大禹治水青白玉雕大一百倍。它的问世很快得到了国家领导人及各级领导,美术界、艺术界、宗教界等专家学者、广大群众、国际友人和来宾的高度赞赏和极高评价。它当之无愧地被收进世界吉尼斯世界纪录。
  那是个干冷干冷的傍晚,大佛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抛光过蜡。李洪才远远地看着大佛,不愿离去。大佛啊大佛,李洪才长长出了一口气,眼泪也下来了。
  
  (一)
  一九九二年十一月,玉石王历经千难万险运抵鞍山,市政府对全国招标雕刻。岫岩玉器厂厂长王雪松来找李洪才,这个风风火火的年轻人,每说出话来,连珠炮似的,“师傅,咱们投标吧,你有高级工艺美术师职称,可领衔担纲,又有三十多年的设计经验,你对岫玉了解体会得最深……”不等她说完,李洪才连连摇头,他非常清醒:人上有人,天外有天,那北京、扬州、山东等地来投标的,都是百年老厂,人才济济,咱比不过人家。可是,这个入厂就跟李洪才学徒的女厂长不服气,不禁数说起师傅的成就来:一九六三年,李洪才从一本画报上看到著名玉雕大师潘秉衡设计的,著名玉雕老艺人刘鹤年制作的珊瑚“美女戏鹦鹉”作品照。他被作品优美的造型、生动的神态和精湛的工艺迷住了,尤其为悬挂鹦鹉的链子所吸引,百看不厌,爱不释手。他突发奇想:用岫玉作一个链子!他的老师傅听后直摇头,岫玉料脆,没筋骨,绝对不行!师傅的话是经验之谈。但他就是不死心,就想成为第一个!从此,他着魔般成天琢磨着:怎样对付那个脆字,万般小心地精雕细刻,终于雕出了岫玉第一条链子。
  一九八四年,李洪才又一次创造的岫玉第一个——如意酒壶问世了,它根据空气动力学原理,在壶盖中雕出一道隔板,把酒壶隔成两个膛,壶盖上相应钻两个孔,你按住一个孔能倒出一种酒来,按住另一个孔又能倒出一种酒来,如意酒壶一拿到展销会上,马上被外商当做旷世珍宝高价购走。
  一九七八年,他得到一块上层是浅绿色,下层是翠绿色、中间是深红色的三种颜色的俏色玉料,他脑中迅速过着电影,把储存在脑海中的一个个成语故事、神话传说和玉料对号。忽然,一个设想诞生了,中间红色做火焰,浅绿和翠绿各做一条龙,一龙戏一个红与浅绿过渡色的玉珠。当两条龙转动起来,真有活灵活现张牙舞爪之感,这件作品以其层次分明,色彩艳丽,二龙呼之欲出的生动传神的神韵,从北京展到东京,最后被国家收藏。
  一九八O年,他得到一块一尺见方的玉料,主体呈浅绿色间有金黄、葱心绿和深红色,他冥思苦想,终于设想出个好的设计方案。他把那块玉主体琢成竹篮,金黄部雕成一束缠绕在竹篮提粱上的牵牛花,花蔓则以金黄色和浅绿色之间的过渡色做成。深红色做成一枝盛开的海棠,花枝伸向篮内。整个竹篮有两千多个眼儿,丝条间隙不到半厘米。篮内雕有两只浅绿色蝈蝈在翘首外望。篮外红色海棠花上也落着一对绿色蝈蝈,与篮内一对蝈蝈相对做嬉戏状,蝈蝈的腿只有火柴梗的一半粗,触须细如发丝。四只蝈蝈或动或静,憨态可掬,栩栩如生。整件作品色彩斑斓造型玲珑剔透。他又是第一个把镂空内雕技术运用在岫玉雕琢中的人。这件作品一摆到展览会的展台,与会者立即挤在四周啧啧称奇……
  “师傅,别人有的,我们未必没有,别人没有的,我们应该有!那就是对玉石王的感情!你我都出生在玉石王的山脚下,我们没有钱修建自己的玉佛苑,眼巴巴地看着它被运走,可我们有能力雕琢它,你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李洪才有些动心了。
  
  (二)
  晚间,这位厂长徒弟又来了,还抱着一堆账簿,“师傅,我让你看看,我的前任就靠作假账,骗贷款维持厂子生存,能没有露馅那天吗?现在改革这把火烧到咱这了,香港和新加坡两位老总获准在咱这建玉雕厂,势必到咱厂挖技师、技工,有能耐的人都孔雀东南飞了,那些退休、病休的靠谁管?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的新工人们将来如何生存?我跟你学艺第一天,你就告诫我:家趁万贯财,不如艺压身。如果您能带领我们竞标成功,能让多少人锻炼身手,能给多少人寻条活路……”
  “雪松,你别说了,以前我只考虑自己能否挑起这个重担,现在看,无论从哪方面讲,雕大佛都是功德无量的事,咱们就试试吧”
  “太好了,师傅,如果竞标成功了,我也要改制,干什么活挣什么钱,干多少活挣多少钱。让那些竟给我添乱的“婆婆们”见鬼去吧!有了大课堂您会带出一大批徒弟,有了大场面、大手笔的历练,他们就都艺压身了,师傅,您就带我们杀出一条血路吧!”
  “不,雪松,是我们两个争取闯出一条生路!”
  师徒两个双手紧握,热血沸腾。
  
  (三)
  一九四二年,李洪才出生在岫岩县哈达碑乡李家堡子。他刚记事时就听大人们讲过,很早以前,一只凤凰落在了东场子山尖上,后来,那儿发现了被称作“玉石王’’的巨大玉石。一九六0年,一场山洪,玉石王从东场子山尖滑落到山底:竟丝毫无损,端然稳坐。近几年,玉石王周围的人们,采玉、琢玉、卖玉,无不因玉而富,人们都说玉石王是镇山宝,给周围的人们带来了富贵和吉祥。玉石王起驾鞍山的前夜,多少人杀鸡、宰羊,以满族的古老习俗祭祀玉石王的迁移!在长途搬运的两个月中,几乎天天阴霾四伏,雨雪交如,临近起驾时,玉石王七、八次挣断了五十二毫米粗的纲丝绳,围观的乡亲们异口同声地述说着玉石王不愿离开的眷恋之情。但玉石王还是走了,城乡三万余人含泪相送,有多少老人在路旁烧香叩头,长跪不起……一想到这些,李洪才热血奔涌。他把自己的藏书全部翻腾出来,《佛国风光》、《佛陀世界》《佛教传统壁画》……他一页页地翻着,看着、揣摸着。他又周游国内各大名寺,站在每座大佛前,他都要凝视半天,思索半天,直把那一座座佛像录在脑子里。
  人都说作家能和着眼泪写,歌星们能流着眼泪唱,但不知道工艺师们也会淌着眼泪设计他的作品。此时,李洪才灵感陡生,下笔自如。其实经李洪才设计的佛、观音成千成万,一九八八年他设计的《笑谈人间事》一一雕制的是一个老寿星和一个大肚弥勒佛,在全国同行业评比会上,人们尤为大肚弥勒佛的设计赞叹不已,只见他一手捂后脑勺,一手翘起大姆指,尤其是那微翘的大脚指,给人以全身的神经都动起来的感觉,两者的姿势、神态、性格以及呼应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令同行们叹服。李洪才是个从困难中爬出来的人,他对那个不把人间苦难拯尽誓不成佛的观世音特有崇敬之情,经他设计的一尊尊观世音成了东方的维纳斯,但她美而不媚,富贵而不臃肿,有一种含蓄的美,庄严的美,成熟的美,让人敬重的美。正是有这长期的积累,他很快找到了感觉,进入了角色。他废寝忘食,披星戴月,一连绘出十几张不同设想的图案,一张比一张好。
  师徒俩心里有了数儿,但这还不够,九三年七月十七日,他们驱车来到鞍山看料。那玉石王躺在半山坡上,经过初次剥离,已显出深绿、绿、浅绿、红、黄、黑等颜色,但还是看不透,瞅不准啊,若有水涮洗一下就好了。可是,四周一点水也没有,想进一步深究,上哪儿弄水呢?李洪才望望万里晴空感叹道,“若是能下阵雨多好!”说也奇怪,不一会儿,一块黑云飘了过来,就在他们的头上方下起了雨,不偏不歪,大多下在玉石王身上。李洪才又是惊奇,又是激动,玉石王啊玉石王,你真有灵性吗?你认出你的子民了吗?老天都如此关照,我若不把你雕成众口皆碑举世瞩目的大佛,还算什么玉雕大师!他急忙在关键部位剖凿取样,分析着料型、裂纹、颜色分布、纹理走向、密度和硬度,再多角度拍照……当一切都烂熟于胸,他们才写出答辩报告:鉴于玉石王原料脏绺较多,拦腰底处有鹰爪形断绺三道,直接影响造形,且易断袭掉,为保证其完整性和稳定性,玉石王应该竖放,这样既可以整块形式保活,又可以玉石王最大面雕主佛,这样就突出了主佛宏伟、壮观的气魄……这些精辟的分析正好与专家学者们论证的:“要有大气势,要有王者风采’’相吻合,于是,岫岩玉器厂一举中标。待李洪才从泰国、香港考察归来,更陡增灵气,匠心独运,很快地绘出今天的大佛图案来。
  
  (四)
  王雪松和师傅李洪才带领岫岩玉器厂的精兵强将进入了“战场”。岫玉的雕刻方法是:设计师在原料上先用红蓝铅笔勾勒出初形,再拿毛笔用绘图墨水进一步完善图案,雕刻师们心领神会,使出浑身解数,或切、削、勾、划、串、擦,或压、搜、钻、磨、顶、掖,便机声隆隆地干了起来。时值盛夏,气温高达三十八度,又是露天作业,在那八米高的大料上爬上爬下,几个回台下来,李洪才这二百多斤的“重盘型’’早已是汗如雨洗,喘不过气儿。但几十张脸看着他,几十双手等着他,他不画好图案,就要窝工,停工。为抢时间、抢进度,全天十六个小时作业,雕刻技师们可分两班倒,但李洪才只有一个,他要全天跟,他要一笔笔画,要根据临时出现的新情况,重新绘图,以便“剜脏去绺”、“化瑕为瑜”、“巧用俏色’’。两周下来,老伴来看他时,都认不出来了,脸上肌肉松弛,双眼红肿,瘦得脱了相,老伴儿心疼得直跺脚。
  再苦再累,李洪才都咬牙承受了下来。他担负着什么样的使命啊,现今世界上最大的玉石王雕刻任务交给了自己,领导和专家们一再强调,要做到佛教文化与传统玉石工艺,形式与内容,主观与客观,供奉与观赏的和谐统一。而要做到这些,谈何容易!雕玉工艺是减法,一旦伤料,无法挽回。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密切注视着每个环节,每个细节,他不敢有半点懈怠。
  到了晚间,劳累了一天的人们都睡了,他却还要想想今天哪道工序、哪个部位存在问题;还要想想明天,哪件活儿由谁干更合适,直到心里有了“谱儿”,他才敢入睡。但他不是机器,有好几回,站着站着就睡着了,睡得好香。猛一激灵,醒了过来,看看头上白花花的日头并没移动。其实他只是打了个盹儿,赶快用水擦把脸,又去画,去检查。
  李洪才做梦也没想到,雕琢玉佛不仅要流汗流泪,还要流血。那一天,他和副厂长张玉珍及两名技师踏上大佛最顶端的跳板,他们只顾研究,只顾设计,没想到搭跳的横木外强内朽,突然,嘎叭一声,跳板折断,四个人一齐从八米高空中捧下来。在场的人一下子全呆了,僵了,麻木了!按着重力加速度原理,二百多斤体重的李洪才应该摔得最重,可偏偏只有他还清醒,喊救命,人们急忙拥上前,把他们背着,抬着,送往医院。
  能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也是一种享受,他太需要休息一下,调整一下了,可他闭着眼却睡不着。或许是玉石王又一次保佑了他,跌下来的四个人中有仨人不同程度骨折,惟有他没伤着筋骨,没伤着要害。他真想家啊,很长时间没回家了,但他不敢让家里知道受伤的消息。躺在病床上,他什么都想,这时最想的是他的一个个师傅。第一个师傅王怀志,那个从旧社会过来的人,他学徒时,七、八孩子挤在一间小房里,那是作坊,,也是睡房,冬天冷,夏天潮,满屋子粉尘。有四、五个师兄得了肺痨,待咳出血来,凄然地告诉他:“我也有了。”三、五个月后,人就殁了。师傅活了下来,但也是一身病,早早就作古了,他到北京学习,变法儿拜见那些名师,那位被誉为“鸟张”的张云和老先生,家里困难着呢,偏要买来各种鸟养着,成天喂鸟,看鸟,逗弄鸟,跟鸟唠嗑儿。因此,他雕出的鸟儿,你一下子就能看出欲飞或欲落的神态;那位被誉为“花卉李”的李仲三老先生,他家养着各种花儿,他浇花儿,伺弄花儿,跟花说话儿,所以他雕出的花瓣儿竟能以假乱真,那花叶儿,你一下子能看出是顶层叶儿还是底层叶儿;还有那称誉为“金鱼王”的王老先生,他养鱼、观鱼、爱鱼,竟不吃鱼,他雕出的金鱼,尾巴那个飘劲儿,那个活泛劲儿,真真地爱煞死个人!他们做活时,你只能远远地看着,因为他们那么投入,那么专注,连喝口茶水儿眼睛都不离开他的作品,他们用全部心血和情感才赋与自己的作品以生命!这一代代艺人啊,他们扎根于民间,来源于生活,努力把民间艺术与古典艺术结合起来。他们把长期实践中积累起来的技术、程式、经验传给了自己。他们却一个个英年早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高徒们的身上。“你小子有灵性、有悟性,能出息的,给师傅争脸啊!”
  李洪才躺不住了,仅仅歇了三、四天,就拄个棍子来到工地,尽管腿上屁股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处处伤口还包扎着。王雪松心疼地问:“师傅,你行吗?’’,“不行也得行啊!”
  沉重的义务感啊,那可不是金钱能驱动的,更不是艰难困苦能征服的。但他发现,徒弟黑了,也廋了。便关切地说道:“你别老管我,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啊!”徒弟笑了,“师傅,我好着哪,我现在是累,但快乐着。我再不用开那不痛不痒的会了,应付那没完没了的关系,扯那些不咸不淡的皮。我现在是一条肠子,一门心思,管理已成型了:分工明确,责任到位,利益挂钩。别看技工们累的鼻大嘴歪,但牢骚少了,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在这个大实验室里,我们真要闯出一条路来了。”
  
  (五)
  欲使玉石王的毛坯雕琢成为大佛,要集浮雕、园雕、透雕、内雕等工艺于一体,融素活、人物、花鸟兽类于一身。庞大的玉体、多姿婀娜的造型、混杂的颜色,对岫玉传统工艺加工是个严峻的挑战,李洪才时时感到如履薄冰。
  恰逢少有的炎热的夏季,为防漏电,在烈日下施工,也要穿靴子或胶鞋,一个月下来,人人烂脚丫子。大师也好,工人也好,都得成日里个个光着大膀子,穿个大裤衩子,收工时,都成了泥人儿,连嘴里都是泥沙,像小鬼儿似的。
  晚上也别想休息好,住的是部队过去战备时留下的房子,四周都是树木杂草,蚊子出奇的大,咬人出奇的凶,晚间,老鼠就在你身边咬架,有一女工晚上起夜,一打电灯,一条蛇正在墙角静静地蜕皮……
  苦是人受的,罪是人遭的,人最受不了的是冰冷挑剔的目光,小题大作的指责,稍有差错,就被嗤之为小学文凭,幼儿园水平。还有更难听的:迷糊、潮糊、拉糊……胖人怕热,更怕急火攻心,李洪才满嘴起泡,浑身长痱子,每个痱子尖上都有一个白点儿,从白点中淌着浓水……
  日久天长,他渐渐感到顶不住了,时时感到烦燥,感到憋闷,甚至想要跟人吵架。“行无愧作心常坦,身处艰难气若虹’’。不知谁写来一个字条,他捧着字条,直想掉泪。三十几年来,学无虚日,苦苦求索,常被人当作笑谈啊!
  请看如下这些小花絮:两个女人吵架,李洪才走了过去,盯着人家眉毛怎么扬,嘴角怎么撇,肌肉怎么动,把两个女人瞅愣了,架也吵黄了;
  每逢礼拜天,李洪才家会聚一帮孩子,他在孩子的小肚肚上画了小马、小猴、小兔等,小孩属相是什么他就画什么,画好后,孩子们乐得模特似的在炕上扭着屁股。画到后来:他几乎可闭着眼画;
  注意着一切,便能从一切中汲取营养。文凭和水平之间有时是不等号!
  那一天他又在生闷气,厂长走过来,“师傅,我想起了你的一句话:能耐住时间,耐住误会才叫做能耐……”前几天,徒弟突患心力衰竭,刚从医院出来,可她硬是咬牙坚持工作,却来安慰自己,他好感动,“雪松,我没事儿,我在琢磨那个蕴字,你看那个皿,被草遮着,被丝缠着,但它头上有日,会有一天,日把草烧光了,把丝烤化了,皿就露出来了。”
  “师傅,你说的太好了,太对了!我们把头上的紧箍咒甩掉了,把缠在身上的关系网挣脱了,我们一门心思雕大佛,快了,就要云开日出了!”
  好容易过了三伏,却又迎来了三九,那又是一番罕见的景象,雕琢中一刻离不开水,然而通水的管子十几分钟就冻成了冰棒,工人的手冻红了、冻裂了,身上像穿了厚厚的“铠甲”,胳膊稍一拿弯儿,雨衣连同冰一起破碎,更吓人的是,那玉石王上面、脚手架上都结满了厚厚的冰层,稍不留神便会摔下来……
  玉石王终于有了佛相,你看他的右手在上,自由舒展,手心向外,呈施无畏印象,表示佛的大慈心愿;左手及手指自然下垂,手掌心向内呈降魔印,表示佛给予众生愿望的满足和实现。整个造型注意了身体长相,眉毛上扬相,眼如牛王相,眉间白毫相,手呈柔软相……这时,每天都有一些人不听劝阻,争先恐后要一睹大佛的尊容。“太好了,太像了,太慈祥了!”,没待完工,人们争相叫好。有的人倒地就拜,他们既拜大佛,也感谢大佛的设计雕刻者们,见他们一身水、一脸泥,太不容易了,前来观望的人群中有人买来水果,有人掏出钱来,纷纷表示慰问。那双冰冷挑剔的眼睛终于有了柔情,“我知道你行,但我偏说你不行!我就是要将你、激你、逼你、榨干你身上的每个艺术细胞,因为你们雕的是国宝啊!”
  大佛如期保质交工了。
  李洪才禅机参透,三味深得,六艺凝就,玉王涅槃,大佛终成妙相。他也被誉为“圣手神雕”,更被评为世界杰出华人艺术家,载入世界名人大辞典。
  而那些技师、技工们,历史赋予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幸雕琢世界上最大的玉佛,近两年的时间,他们能近距离聆听师傅言传身教,他们把师傅的名言植入心底:你要雕佛,首先要敬佛,你要雕人,首先要敬重你雕的人物,即便雕龙雕凤,都要时刻心存敬畏。他们的思想品味都得到了升华。特别是经过刺刀见红般的摸爬滚打,经过真刀真枪的实战历练,一个个心气冲了,底气足了,大多人成为岫岩玉雕行业的领军人物和中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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