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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光
来源: | 作者:李维丽  时间: 2019-12-02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自行车还是家庭中的大件和主要的交通工具。我家的那台永久牌二八自行车曾经载着我们一家五口人出行,那是何等的壮观!现在看来是极其不安全的,但在当时却是司空见惯。那时候,马路上汽车很少见,川流不息的是自行车。每当红灯亮起,自行车便会聚集成海,在绿灯开启的瞬间,自行车便如潮水般奔涌向前。
  家家户户通常都是爸爸骑车,车前面的横梁上坐着一个或两个小孩(两个十岁以内的娃紧密地侧身坐在大梁上),车后座上,妈妈抱着一个更小一点的娃,爸爸在中间担任驾驶员和安全员,就这样满载着一家人的自行车出发了。用自行车载着家人出行是那时候马路上最常见的风景,就如同现在家用汽车的功能一样。
  记得那年的春节,爸爸生病不能出门,就让姐姐和我给他的战友,我的一个大伯去拜年。大伯家离我们家很远,骑自行车大约要一个小时。姐姐当时大约十三四岁,我大约七八岁。姐姐当时的身高坐在自行车座上双脚还不能同时踩到车蹬子,所以她骑车时要非常用力蹬,这样才能保证两只脚可以交替触碰到车蹬子。二八自行车就在姐姐一脚蹬下去后,另外一只脚悬在半空等着同侧的车蹬子来与她的这只脚相遇,然后,姐姐再用力一扭身子,车子就这么前行。我在姐姐骑稳后跑着跳上车的后座,自行车在我的外力下常常要左右晃动两下才能稳定下来继续前进。
  那年的冬天特别冷,姐姐和我都系着厚厚的围脖,虽然没有戴口罩,但围脖起到了口罩的功能,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边,口鼻周围的围脖上挂了一层霜,眼睫毛上也结了霜。骑到半路的时候,西北风夹着细碎的雪花开始肆虐,好在我们不是顶风。正当姐姐艰难地蹬着自行车前行的时候,就听她着急地大喊:“哎——哎——”我急忙从姐姐身后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只见一个穿着深色棉大衣,戴着大棉帽子的人,猫着腰,低着头用力蹬着自行车向我和姐姐冲了过来,姐姐惊叫着慌忙向右侧躲闪,“哐当”——我们的自行车狠狠地撞在了路基下方的大树上,幸好有两排树拦着,不然我和姐姐连同自行车非得跌落深沟不可。姐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赶忙过来扶我,我当时竟然没有哭,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再或许是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胳膊和腿并没有感觉明显的疼痛。姐姐回过神来去看自行车,自行车栽倒在一棵大树脚下。姐姐过去用力地搬起自行车靠在树上,突然,她哭了起来,“咋办呀,车链子掉了,车大腿也摔弯了!”我也跟着哭了起来,这时,那个骑车从我们身边冲过去的人走了过来,年龄和我父亲相仿,他看了看我们的自行车,又看了看我和姐姐,不好意思地说:“我着急赶路也没看着你俩呀!顶着北风烟雪也看不清、听不清啊——”这个大叔说着把我们的自行车抬到路边,用手抓着车蹬子摇动了一下,结果由于一侧的车大腿摔变了形与车链盒过度刮碰,不能正常转动了。他叹了一口气,“这周围也没有住家,去哪儿找工具啊!”他有些焦躁起来,问了我们一句,“你们住在哪儿呀?”姐姐怯生生地回答“光辉农场”,大叔一听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们,“那你父母都是下乡知青呗?”“嗯”“哎,就冲着知青同志,我也得帮你们把车修好”!他说着走到路基下方的沟边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搬回一块大石头放到路边,他把我们的自行车放倒,变形的车大腿放在较为平坦的大石头面上。记不清当时他是怎么让变形的车大腿复原的了,只记得他的头顶冒着白气,棉帽子的边缘满是白霜。他吁了一口气,把车子立了起来,再次用手抓着车蹬子摇了一下,这回车蹬子很顺利地转了一整圈,没有了任何刮碰。他又把车链子上好,拍了拍车座,高兴地对我们姐俩说:“总算修好了!我呀,就羡慕有文化的人,也最尊重有文化的人!孩子,给你父母带个好,快去赶路吧,我也得回家了。”说着轻轻地拍了一下姐姐的肩头,向他的自行车走去,骑上车子回身向我们挥了挥手,消失在大路的拐弯处。
  姐姐给我重新围好围脖,带着几分感动,几分自豪地说:“小丽,看到没?这位大叔还是个热心肠!听到没?有文化多好啊!好好学习吧!”姐姐也把自己的围脖系好。风雪变小了,我们满怀感激和喜悦地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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