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底,俄罗斯第24届“印刷厂书展”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中国作家薛涛携长篇小说《九月的冰河》等俄文版作品举办推介活动。
在下面这篇文章里,薛涛从少年时代开往莫斯科的国际列车讲起,生动描述了一个少年对世界的憧憬,是文学创作让他的梦想打破国家界线和时间羁绊。当他的作品陆续在别的国家出版,被不同国度的读者阅读,他的脚步也慢慢抵达了远方。
在我的童年时代,每个星期天下午,我都愿意去田野尽头的铁路边等一列火车,这列火车从北京出来,开往莫斯科。我时常望着疾驰而过的火车想,我要去莫斯科,我要去巴黎,我要去更远的国家。我奶奶告诉我这不太好办,因为国家之间有界线,界线上面站着士兵。后来语文老师告诉我,你可以足不出户周游世界,比如读书,比如写作。这位语文老师是我的母亲。我很快喜欢上了读书,再后来开始写作,我在26岁那年发表的作品《黄纱巾》选入了好几个版本的教科书,几年后还在日本东京、北九州翻译发表,我的世界之旅开始了。现在,我的作品在十几个国家出版,我也经常去各国参加国际书展和其他交流活动。我的心中一直揣着童年的梦想。当然,我的作品也在俄罗斯翻译出版,我多次来俄罗斯参加交流活动。今天我第三次来到符拉迪沃斯托克。
借助文学的力量,横在人类眼前的和心中的界线被跨越了。
《九月的冰河》是我个人很珍爱的一部长篇小说,它写的是国界线两侧的两个男孩与一条狗的故事。今天现场坐着很多男孩,比如老男孩莫教授,年轻一点的我和张洪波老师,还有现场的来自远东联邦大学的男同学们。我们哪个男孩不希望拥有更多的狗呢,十条都不嫌多。可是这个故事里面,两个男孩只拥有一条狗,于是小狗不得不自由往来于国界线。两个男孩都惦记着国界线对面的狗,他们也因此结成了跨越过界的友谊。几年前这本书在俄罗斯出版了。在中图公司举办的“薛涛对话汉学家”活动上,它的译者亚历山大·兰斯基赫讲了一段意味深长的感受。她说她小时候就生活在一个边境小城,河对岸就是中国的村庄,书中的生动细节令她感同身受,因此翻译的过程非常感动,也很有成就感。她把书名翻译成《归来吧,九月》。
我的另一部作品《河对岸》是一个绘本,它在俄罗斯出版之前就见证了一次跨越国界的合作。它的绘者是俄罗斯功勋画家安娜斯塔西亚,曾担任国际安徒生奖评委和评委会主席,是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画家。几年前,这里的美术馆举了这本书的插画展,安娜斯塔西娅邀请我来参加读者分享活动,我第一次来到了这座海滨城市。这本书讲了一对冬眠的熊的故事,老熊在树洞睡觉,另一只受伤的小熊来树洞养伤。老熊经常梦见河对岸的核桃林,不停地说着梦话。小熊便频繁去核桃林挖出落叶下的核桃给老熊吃。春天来了,老熊从满口香甜的核桃梦中醒来,小熊已经消失在河对岸的核桃林中。如今,这本书已经在六个国家出版,俄文版荣获俄罗斯“书的艺术”奖,波斯文版荣获伊朗飞乌龟奖。
我还有一个绘本《邀人跳舞的小兽》,为它插画的也是俄罗斯一位了不起的画家伊戈尔·欧尼科夫,2018年他在希腊雅典领取国际安徒生奖的时候,我在现场为他鼓掌。当时我就想,将来我们一定要合作一本书。后来,我们果真便合作了这个绘本。一只小兽想邀请人跳舞,它的理由很充分,既然能跟树跳舞也能跟风跳舞,那么为什么不能邀请人跳舞呢?可是它的邀请遭到所有大人的反对。这还不算,他们还向它身上浇水把它冻在一个冰块里面,随后扔进荒野。最终是一个男孩抱起它融化了冰块,还喊来一群孩子跟它跳舞。
朋友们,成年人的世界充满傲慢与偏见、贪婪与势利,孩子是人类的希望。可是所有的孩子都在长大,我们的希望一天天渺茫。所幸每天有更多的孩子相继出生,他们是我可以坐在这个大厅里微笑的唯一理由。我也说不好“界线”、“隔阂”这些东西的存在究竟好不好,但是有文学、有阅读肯定是好的。昨天,我与法捷耶夫的嫡孙站在台阶上合影。在那个时刻,我是跟那位杰出作家站在了一个台阶上面。这两天举办的“印刷厂书展”在我参加的各种书展中,规模不是很大,甚至是小的。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小就会失去意义。何况它已经存在了24年。我们应该向它的主办方公共图书馆致敬。
2024年9月27日符拉迪沃斯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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