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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透明的玉(组诗)
来源:《民族文学》2023年第11期 | 作者:孔庆武  时间: 2023-11-03

  一开始,我不敢相信

  自己的眼睛

  顶着美丽光泽的玉色玲珑

  一滴雨滑落,盛开的鹿角

  角大,隐约有文。坚莹如玉

  天地苍黄,是失传的经文,还是诗句

  山地、草原、森林……梦醒时见你

  沿着雨水行走的路线

  种子,果实,地衣,苔藓,嫩枝,保持着鲜活

  一岔岔犄角的出现,挑起柔软的丝绸

  水面波澜不惊,如初见的眼眸

  春天到夏天,鹿尾辟尘

  雨花润,雪花有光潜入

  满眼晶莹透明的玉

  冰料玉壶

  雕了多少凹凸岁月

  琢去了多少脏绺裂痕

  足腿稳健,壶身圆润,壶嘴俏立

  C字型玉龙做的壶把,只待茶遇见水

  什么样的一双手

  做了这样一件冰料玉壶

  喝茶的人,看得见水中茶叶舞蹈

  品出人生的味道

  音乐家,听得见玉的声音

  演奏出一曲曲天籁之音

  玉雕师,一遍遍抚摸着

  可以化成温暖生命的玉壶

  眼睛牵引着一双手

  思想的田垄上耕耘着白天黑夜

  朝天吼

  望柱之上

  对天咆哮

  上传天意,下达民情

  朝天吼守望天地安宁

  一对玉雕瑞兽

  带着河床流水冲刷的痕迹

  完成从石头/璞玉,到玉雕作品的诞生

  倾注了玉雕师的心血

  望天吼,通人性

  静静地

  望着

  有时,发出一声吼

  玉石墙上旧木门

  青苔绿了

  唤醒春天的木头

  垒砌玉石的墙上

  旧木门涂抹了阳光的油漆

  推门的手

  迎接敲门的人

  白云悠悠,蓝天蓝蓝

  更多的目光钉在门上

  锈迹斑斑鱼鳞状的瓦片

  偶有鸟雀、小兽,停留行走

  墙上玉色隐入木门的旧时光

  风过往

  数着进出木门的人

  来往无痕

  凿石成器

  河卵石、花岗岩、木化石、砚石

  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石头

  和村里的孙石匠、王石匠、张石匠的

  名字一样多的,还有錾子、凿子、锤子

  平凿、圆凿、斜凿、菱凿的手法

  马达轰鸣,车床转动现代的工具

  消除了石匠手上粗厚的老茧子

  普成山居凿石亦雕琢玉器

  石锅煮鱼,石盆养花草,石缸泡澡,石桌石凳会客,玉器收藏

  石器与火焰,一些痕迹相互怜悯

  一束光填补思想的饥饿

  坚硬的骨骼,昼夜不舍滚烫的血液

  返还身体力量,每天和石头奔跑

  拽着影子,透过月亮的思念,看见你

  山居生活

  许多冰凌花拥抱着,在冰雪上盛开

  山门开,水门开,木门开,等你来

  山流水,古琴相伴。抚琴的手

  叩开自然之门。花草繁盛

  青花瓷台灯温暖地

  读一首写在宣纸上的诗歌

  微小的光亮,在音符上跳跃

  石磨豆腐转啊转,那么多豆花飘着豆香

  玉石与知音

  辽东瓦沟村民在盛产民谣的地方

  祖祖辈辈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凤凰

  却在《山海经》的记载中,发现了五彩岫岩玉

  采玉人择雨过天晴

  在山泉叮咚中踩水,在河床中寻找光滑

  辨别外表与河卵石相似的河磨玉

  众神食玉。采玉人攀爬山岭相连的地方

  敲。凿。挖。取花玉、火石青、翠玉

  玉色在天色暗淡时,隐去身形

  曙光中出发,黄昏收队。避免惊动神

  岫岩玉来自山水怀抱

  生于日月精华的孕育,石头变璞玉

  玉石工匠常常独自一人——和玉在对话

  玉石缘

  睁大湖绿色的眼睛

  望一眼,清澈无边

  有光穿过透明的身体

  抚摸一双温润的手

  秉住呼吸完成细节的勾勒

  剜脏去绺,巧雕,随形

  琴声不再,古琴失去曲调

  石头中活生生的

  一份缘

  雕琢着比生命珍贵的情义

  玉石遇见知音

  轻轻敲击,它会歌唱

  玉龙船

  千万里,我在等着你

  仿佛很久远的故事

  又近在咫尺

  想起一首歌《飘洋过海来看你》

  人海何处相逢

  不如玉见

  那一年,听了一首歌

  手心里的叶子,化成风帆

  有多少日子,数着渴盼的目光

  生成玉的温润

  雕龙作舟,择玉琢风帆

  岫岩玉寻觅有缘人

  谁说海水的咸

  是因为思念陆地

  又有谁知道泪水的咸

  有多少思念

  我把每天的日出日落,涨潮落潮

  都比喻成海与岸的对话

  现在,这艘玉龙舟即将远航

  访问:浪花,海鸥、灯塔、海岛……

  海风拂过你的秀发

  落日给海蓝蓝染上金色

  玉之魂,玉之魄,玉之骨,如玉的海

  玉之心在哪?海底?

  何必等到海枯石烂

  看着日不落的风景

  航行在你的心上

  海的呼吸是谁的无眠

  每一次潮汐都是一次相聚

  飘洋过海来看你

  不管路上的远与近

  玉龙舟,那些熟悉的汗水味道

  刻下印记。前方的路啊曾有陌生的记忆

  张开的风帆,是我的一双手掌

  一生相遇一生牵手。玉见你

  云水禅心

  那天,远方信至,马蹄归去船头直

  回信墨迹未干,水波光滑如丝绸

  师傅出门,走了

  青青柳枝披头散发的,站在河边

  乘凉。无风,也没有雨的消息

  木匠伐梧桐,锋锐之刃轻松的

  放倒年轮。却无从下手

  弹琴的手,轻叩

  美妙的音乐,隐隐的发出声

  云依着水,水牵着云。形影不离的

  一曲。传递给远方的尘土

  落日,渐渐隐入地平线

  那一片红,不见了

  今晚无月星稀少,黑如墨

  那是火焰燃烧后的夜色

  古琴,一弦多音。是梧桐做的

  弹琴的人,划开水痕踏歌而来

  唱一段云谣,叹一段流水

  禅房飘香,沿着山路弯弯

  梧桐有声,镌刻无言的禅语

  美玉有心,印刻大美的山河

  清风来,水雾现

  梵音美妙。莲花开,杨柳滴水滴

  你若来,门轻叩

  云水淡淡淡红尘

  似天籁,虚幻空灵

  木鱼声声声入乐

  天空向水面投下一个圆

  鸟入林,万山寂

  有船到,师傅归

  璞玉

  沧桑的容颜,是我的外表

  栉风沐雨几世轮回

  今生有缘得以相见

  山洪暴发,河水里摸爬滚圆的身体

  前世太多的话语,凝结成

  晶莹的泪水

  有多少感动,有多少故事

  都在一张石头皮子下面

  多少人把我当石头踢

  遇见你,我的生命不再沉睡

  你轻轻地走来

  你轻轻地抚摸

  你把我捧在手心里

  你的体温,温暖着我冰凉的内心

  直到温润如玉

  你和我的目光相遇,尝试着无数次的

  对话

  那一次,我决定把自己交给你

  重生

  玉马奔腾

  一匹马,奔跑在大地上

  尘土喧嚣。比身姿轻盈的

  尘埃终归要落尽土里

  奋力跳跃,嘶叫声落到一块玉中

  昨天的金戈,只是玉雕大师手里的

  一块玉帛。明月还是圆的

  宁静如玉。嫦娥的美让无数人称赞

  今夜,山河依然辽阔。

  一匹,一千匹,一万匹骏马

  奔腾。一块,一千块,一万块玉石

  说玉

  我从深山中

  被你发现。石头中的

  美。可以意领神会

  更多的领略你的美,是雕刻者

  山啊,水啊,花啊,草啊

  陪我说话。陪了亿万年

  天空有闪电。知道你来了

  雷鸣和以往不同,还有你的呼唤

  金刚石片,小心翼翼地解剖

  去皮见肉,剜脏去绺

  美玉,无瑕。莲花接骨

  枝条填骨肉,还原鲜活的生命

  给你

  清风,雨露,彩虹,芬芳

  给你

  记忆,声音,明亮,自然

  每次看着你,都有浓浓的

  感情。深入到内心的柔软

  手上的茧子,生出的角质层略微硬

  留作逝年的纪念

  我只习惯喝山前泉水泡的

  茶。顺便说说玉

  水墨玉

  你轻轻地,挥一下衣袖

  踏雾入山。寻找

  那些青草香,雨露的

  晶莹。还有水灵灵的眸子

  山谷里的小溪,美妙的鸣叫

  照的见阳光的林地

  木屐踏着台阶,向上,再向上

  更上一层,云在身边,身在山半腰

  老松迎客,仙鹤指路,这些都不重要

  觅一处亭阁楼台,休息,休息

  沏茶,小憩片刻。和雾海大师聊聊最近的天气

  师兄朵儿,云游归来。带着墨儿入山

  口渴茶水喝的急,还好

  剩下几滴。足以洇湿这块玉

  白的云,黑的墨。跳入几颗水珠

  一枚岫玉,勾勒千古画卷

  木儿带着体香,赐你座位

  坐,请坐,请上座

  看似押韵,也许是可以歌唱的

  绢本。落款林夕

  竹林下有寺庙,你来,还是她来

  我在。弯月下

  淌金流银的光,来自谁的

  眼睛。清澈,照的见

  山水中走来,前世的

  一场约。月光下骑马赶赴

  水,在。墨,在。

  玉,在。山,在。

  辽阔的尘世,我们都在

  一滴水珠上

  水墨玉上一朵莲

  哈达碑山中有水墨玉

  黑白浓淡像水墨画

  雕琢一佛二朵莲三四五条鱼

  看在眼中

  玉雕大师巧手设计雕刻

  复原鲜活的故事

  从前,画你的美丽

  素妆的莲,如你真实自然

  有一天,悟到朴素的哲理

  于是,删繁就简去青丝学佛

  我想做一棵有禅悟的树

  把自己敲成木鱼唱着诵经声

  现在,戒掉我们的爱

  从此,我无法接住你的目光

  画一朵莲去遗忘

  水墨玉中一幅画

  问禅水墨玉

  发现种在心上的是众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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