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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知识分子,写女性,从来不手软
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微信公众号 | 作者:  时间: 2022-12-30

​​​​  站在时代风口,开绷直立

  磅礴宏伟气势,贴身肉搏

  ——徐坤最新长篇小说《神圣婚姻》出版

  暌违十年,徐坤归来。

  这是写《狗日的足球》《厨房》《先锋》《热狗》《八月狂想曲》的徐坤;这是被王蒙先生称作“虽为女流,堪称大‘砍’;虽然年轻,实为老辣;虽为学人,直把学问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徐坤;这是获得鲁迅文学奖、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老舍文学奖等各种大奖的女作家徐坤。

  敢于站在时代风口浪尖上,跟时代贴身肉搏的作家没有几个,女作家徐坤算是其中特色比较鲜明的一位。她写奥运会,写知识分子,写女性,从来就不手软。她写于1996年的清新俏皮的短篇小说《狗日的足球》,每逢世界杯,就会有人晒出来点赞一下。今年的卡塔尔世界杯赛,《狗日的足球》又在朋友圈里火了一把。
  十年前,徐坤华丽转身,到《人民文学》杂志社、《小说选刊》杂志社当副主编、主编,倾心为作家服务。她爱作家,真心对作家好,编辑审读的每一篇作品都视如己出。多年努力,《小说选刊》杂志在今年的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评选中,共有10部获奖中短篇小说,其中有7篇为选刊选载。做编辑工作,她交出了漂亮的答卷。
  十年过后,徐坤隆重归来,挟长篇小说《神圣婚姻》,直击新时代生活现场。热眼遍看,百态婚姻中的爱恨离合;冰心照取,时代风雷下的人生抉择。婚姻圣殿见证人性的暗影与耀眼炽火,时代摇曳变幻中依然矗立婚姻的神圣。

        多年以前,作家梁鸿写过一本《神圣家族》,记录她心心念念的梁庄。徐坤当时眼前一亮:这个题目太好啦,借用马克思恩格斯的经典篇名,为当代立传。徐坤当时脱口而出:我要写一部《神圣婚姻》!当时座下就有批评家朋友直呼:这个名字牛,太好了!赶紧写赶紧写!
  多年之后,在三年疫情宣告结束的2022年底,刻入心底、酝酿已久的故事喷薄而出,《神圣婚姻》终于出炉。
  “婚姻”只是一个进入叙事的切口。小说时间跨度从2016年写到2021年;人物线从北京到澳洲,从沈阳到铁岭,从北京潘家园到澳大利亚堪培拉,从段祺瑞旧执政府的宇宙文化与数字经济研究所,到扶贫攻坚主战场的西南安岭;人物从90后懵懂海归,到挂职牺牲的小镇做题家;从铁岭二人转女主角,到北京坐地户老炮;从研究所的带头大哥,到大哥的朋友和对立面;从真离婚、假结婚、老夫少妻,到单身高知女性……可谓是阅尽世间百态,品尝百味人生。
  小说以京城单身女研究员毛榛为轴心,交织叙述两条线索,一方面是一对90后海归年轻情侣面对婚姻的机缘与选择,牵连出来自故乡和父辈们的情感变故,展现两代人历经国际国内、城市乡村等“空间变化”后的价值选择;另一方面是毛榛所在的宇宙文化与数字经济科研所,带头大哥所长孔令健的价值坚守与各色人等在转企改制面前产生的摇摆冲突……毛榛又挣扎在个人婚姻和亲情之间;怀才不遇的同事萨志山奔赴异乡挂职,在乡村建设中重获爱情和生命价值,但又不幸在泥石流中丧生;毛榛在萨志山妻子律师顾薇薇帮助下顺利实现科研成果转化,将“元宇宙”技术运用到扶贫攻坚项目,完成了萨志山遗愿……一群城乡市民与城市高知在时代变革面前的迷失与奋进、蜕变和坚守展现无余,鲜活的时代元素扑面而来。
  《神圣婚姻》人物形象鲜活,呼之欲出,矛盾冲突尖锐激烈,情节令人拍案叫绝。徐坤的写作特点是语言犀利,几个字句就切中肯綮,从不拖泥带水。在写作这部长篇小说之初,她就自觉考虑到后期视觉IP的转化。她动用自己多年写舞台剧的经验,不仅是按照传统小说写法一章一章地写,而是一场戏一场戏地写,每一场每一集,都搭建起矛盾冲突框架,都形成一个小高潮,悲痛时潸然泪下,高兴时大笑开怀!长篇小说的架构开阖、悲喜启悟与影视剧的腾挪转换、细部雕镂融为一体,新时代文学的创作特点鲜明展现。

  宏阔的视野、锐利的笔触、直面纷繁复杂历史现场的勇气,使小说真正穿透了时代价值观念中变革的人生和不变的真谛。



《神圣婚姻》 | 选摘 |暴雨梨花枪

  ……
       到了那天,老孔全家都去了。儿子、媳妇、丈母娘,齐齐到场。到了自己爹妈家一看,爹妈和自己的前妻、大儿子也都在。老孔爹妈老两口跟小丈母娘在儿子他们的婚礼上见过一面,看过她见人三分笑、上台讲话头头是道、呵斥人时一脸铁青的模样,也明白老孔那边是她掌家,儿子小命攥在人家手里,多少有点怵阵。老两口努力表现得客客气气的。
  前妻和大儿子跟樊梨花是第一次见,前妻先没耍横,嘱咐大儿子要见机行事,倒要看看对方啥来路。说实话,前妻见到樊梨花时,第一印象也是有点怵了。只见这女人,一身职业套装,铂金镶钻手袋,两枚巨大珍珠耳环,下巴扬得高高的,噔噔噔噔踩着小高跟鞋,一阵风就上来了,自带打架气场,一看就不是善茬,不好欺负的主。不像她闺女王小萌,满脸善良,一看就是个瓷娃娃。

  樊梨花一进门就自成主角,跟这个打招呼,笑意盈盈,跟那个打招呼,热热乎乎,称老孔爹妈“老人家”“您二老”,实际上他们是亲家;称前妻梁桂芳“他大娘”:他大娘啊,我就随我家小明叫你一声大娘啦,你可别介意哈。这还能介个什么意?实际上前妻梁桂芳跟老孔一起属于樊梨花的孩子辈呢。那个混不吝的大儿子孔德勇,樊梨花一口一个“小勇这孩子”地叫着,还没怎么着,先把小伙子叫软了三分。谁也禁不起“孩子”“孩子”地叫啊!

  谈笑之间,樊梨花已经用虔敬的称呼把在座的伦理关系梳理了一遍,整得一清二楚的。她自己当大辈又不自居为大,已经相当客气了。
  樊梨花接着招呼大家都坐下,说我今天来呢,主要想给大家看一下老孔这些年的收入。说着,从文件袋里拿出老孔近三年工资卡的流水打印单。
  老孔一看,傻了眼了,心说:妈呀!这不是又扯下我的底裤来了吗?知识分子的收入,是男人的又一层底裤,是不禁撕的,一撕就破。
  老孔坐沙发上,双手一抱头,脖子一缩,整个人往下出溜。

  樊梨花说:你们自己看,他每月一万块钱的工资,除了给他大娘和小勇每月5000元生活费外,近期还有给您二老的2000块钱生活补贴,说是支付小时工的工钱。  

  说到这里,樊梨花抬眼瞟了老头老太太一眼。老头仰着头,抿嘴,没吱声。老太太赶紧把眼低了下去。

  樊梨花说:同时,他每月还有 2000块钱,资助五个贫困山区来的大学生。这个事情已经有好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对外张扬过。还剩1000块钱,他每月要买书、买烟、剃头刮脸,一条中华烟好几百,理一次发也要百十来块。另外,跟同事朋友聚会应酬,他总愿意抢着掏钱。工资一万块钱,这就全出去了。你们自己算算,他工资还有剩吗?他吃我们的、住我们的,我们没管他要钱,儿子小明的抚养费,我们也没管他要钱。他的衣服鞋帽、最新款手机都是小萌给他买的。实际上我们是亏钱的。我们一直在倒贴。
  前妻说:你整的这玩意,谁知道真假呀?
        樊梨花说:就知道你会说这话。你看一眼,上边儿都盖着银行的章呢。都是从银行直接打出来的,不是我们自己从电脑里打的。

  前妻看了一眼,果真是银行打的那种流水的单子。前妻说:我看不懂,不会看。那什么,小勇啊,你看看。说着,把单子递给她儿子孔德勇。小勇觉得脸上很没面子,就说:别给我。我不看。

        樊梨花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孔的收入你们也看到了,他目前的状况你们也知道,已经被停职,正因为被诬告的事情被检查组调查。我们家呢,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家,现在你们张口就要 100万,老孔他哪来的100万?你们别逼老孔,别逼他,你们把老孔逼急了,逼得他走投无路,那就只有两条路:一个是逼着他去贪赃枉法,从黑道上弄钱;一个就是你们把他收回去,再跟你们一起过。
        王小萌在边上一听急了:妈,你说啥呢?
        樊梨花说:你给我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搞不好我连你一起撵出去!你把老孔带走,你们爱滚哪儿滚哪儿去,都给我滚出去,出去自己单过!
        一家人都被樊梨花这气势镇住了。老孔在一旁也无地自容,羞愧不已。
        他家老爷子说:什么 100万?管谁要100万?
  樊梨花说:他大娘说小勇要结婚,向他爸要彩礼钱,一张口就是100万。
  老头说:小勇要结婚?啥时候的事?
  前妻说:这不嘛,人家女方家才通知我们家,我这还没来得及跟您二老说……
  老头一顿手里的拐杖:简直瞎胡闹!桂芳啊桂芳,你这不是讹人嘛!
  前妻说:那什么,爹,不是,我不是想讹他的钱。我就是觉得,他对他大儿子太不搭不理了,心思全扑在小儿子身上。同样都是儿子,那总得一碗水端平吧。
  樊梨花说:行。你要这么说,咱可以端平。这样吧,他大娘,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不用向他要那100万了,就让老孔直接回去,再回你们家,你俩复婚,你们养着他。
  前妻顿了一下,有点卡壳,说:我要100万,我要人顶什么用?我不要。
  老爷子气得一跺脚:你们说的这都是什么话?简直是胡闹!
  婚姻是儿戏吗?我儿子成了什么人了?被你们推来推去的?咋还成了没人要的?
  樊梨花说:好。既然你们不收留他,还推给我们,那你们就得让他跟我们家小萌好好过,不能三天两头来找麻烦找别扭。你们这么一整,老孔过不好,大家都过不好,不光我们家过不好,你们家也过不好。这又是何必呢?咱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找一个好的方式,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朝好的方面发展呢?
  前妻说:我没想不朝好的方面发展。这不就是儿子要结婚,缺钱,向父亲要点儿彩礼钱吗?咋就变成这么复杂了呢?那什么,老孔肯定不止这些钱,我从电视上看的,他刚得了好几百万奖金。
  樊梨花听到这话,不慌不忙,又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报纸和两张套红信笺,说:你们看,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大奖。这两张,是老孔所里的表彰文件,一个是表扬他们课题组,国家奖励 100万,研究所追加奖励100万。第二张是表彰老孔个人的,表扬他自愿把自己那份奖金全部捐献给课题组,自己一分钱也不要。
  前妻一下子傻眼了,气得跳起来,手指着老孔:你就成天干那不着调的事儿!家里儿子等着用钱,你却把钱全捐给了别人。
  老孔坐沙发上,捂着脸,不言语,从手指缝里偷偷往外觑着,看着女人们上演家庭大戏。
  前妻指责完老孔,又气哼哼地冲着樊梨花,说:不对!他还有稿费。他天天写字也能赚不少钱。
  樊梨花从容不迫,又拿出老孔近三年的出版合同复印件:你们看看吧,都看一看。学术书籍出版,是没有稿费的,自己还要包销3000册。这是合同,你们自己看看。
  前妻说:我不懂,我也不看。我就知道他现在是正厅长级,他肯定有他的来钱道,不可能就这么点儿钱。
  樊梨花说:社科人文学者收入低,要靠国家政府养,这你也应该是知道的。他们这些人,是要立志改变世界的一批人,是有理想有抱负的社会精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他们的价值,也不能用金钱来比价他们的成果。我们作为家属,应该支持他们,他们取得的成绩,也有我们的一份贡献,也属于我们的骄傲和荣誉。
  大儿子孔德勇说:他宁可资助贫困学生,都不给我结婚钱。
樊梨花纠正他:我说,孩子啊,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是这么个理儿啊,你的父亲这是在积德啊!在给后人积德,也是给你们做出了榜样。无论是有钱还是没钱,都要积极做善事,努力做善人。
  大儿子说:他倒是做善人了,可我是他亲儿子,我结婚他都不管。他这个善人,不是假善人吗?那个词儿叫什么来,“伪善”……
  老孔急了:你说谁伪善呢?你小子说谁是伪善?
  小媳妇拉了他一把,不让他说话。
  樊梨花话题一转:孩子呀,听说你这边要结婚,急等着用钱?
  你弟弟听说了,就跟爸爸说,爸爸,那就把攒着给我留学的学费,
  先给哥哥用吧。我这还有好几年呢,暂时用不着。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到小儿子孔德明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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