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小时候贼拉厉害,豆包就给我起个外号叫小妖精,简称小妖。我恨死他了,也给他起外号,叫豆包。却不料,日后我们俩成了好朋友,也算源于野鸭河。那么小妖、豆包全当昵称吧,彼此也就欣然接受了。
我家门前有条小河,在当地都叫河套子。每年春天,河套子落满了野鸭,所以,我给小河起个名字,叫野鸭河。从我家门前到野鸭河还有一大片宽阔的草地,在草丛中,偶尔冒出婆婆丁、柳蒿芽、野芹菜……金黄色的婆婆丁花如雏菊般点缀在绿色的草丛中,如天上的星星洒落人间。在野鸭河的两岸生长着茂密的柳毛子。野鸭在河里嬉戏累了,在柳毛子里坐窝下蛋,孵小野鸭。柳毛子也是柳树,但又区别于柳树,柳毛子像韭菜那样,成片、成墩的长,大拇指粗细。春天里,柳毛子开鹅黄色的小花,花落了,就变成了毛毛狗,毛茸茸、一串串地挂在柳条子上。
我和豆包用江湖话讲,是不打不相识。我俩都八岁,上一年级,同桌。上学第一天,豆包就撩嫌。老师还在讲台讲纪律,他就用粉笔在课桌划了一条分界线。行,你划分界线也行,那你划正当间呀,不,他偏心眼,他那头大,我这头小。他先用胳膊肘拐我一下,眼睛瞪着,看着课桌上的分界线,努努嘴,还小声警告我:“告诉你啊,别过线,过线我就打你,别说我没警告你。”
我还真就没敢吱声,被他唬住了。
老师用黑板擦拍了两下桌子说:“谁说话呢?听讲。”
吓的豆包正襟危坐,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老师,大气不敢出。我心说,你小子也就这点能耐。我瞅着那条分界线就来气,凭啥我这面小?你那面大?这要是第一天让他欺负住,那还了得。
下课了,老师刚走出教室,我就趴在桌子上,胳膊肘过了一大块界限。豆包用手指指着我的胳膊肘说:“你过界了。”
我瞪他一眼,没搭理他。他小眼珠子转了两圈,说:“我数一二三,你不挪开我就砸了?”他的小拳头悬在空中。我看他是成心欺负女生啊,如果我让他得逞了,那他以后还不得总欺负我?我就不挪。他数到三的时候,我右手握着一个小铅笔头,笔尖冲上,左胳膊肘突然挪开,右手的铅笔头就放在了左胳膊肘的地方。他悬在空中的拳头正落在铅笔尖上。妈呀一声惨叫,再看他拳头,扎出血了。活该!我站起来,歪着脖子看他疼的呲牙咧嘴。
他咬牙切齿地说:“小妖精,小妖精。”
我把他从头浏览到脚,合计着,给他起个啥外号呢?他长的胖乎乎、圆敦敦的,脸蛋子上的婴儿肥还没退呢,我脱口而出,“豆包,豆包。”算是以牙还牙吧。这回他学尖了,兑我一拳就跑。我抄起墙边的笤帚就追,我能吃这亏吗。豆包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有几个同学在后面追我,拉架。我从小跑的就快,跑一百米,我多暂都第一。小样,能跑过我,累死他,借他两条腿也不赶趟。等我追上他,噼里啪啦,一顿笤帚嘎瘩。老师也没给他说理,谁叫你欺负女同学了。
放学后,豆包他妈妈领着他去找我家。还说,不是找,是想让我们俩和好。末了,还让我妈妈摸摸她儿子脑袋上的包。摸完豆包脑袋上的包,我妈妈就翻脸了,指着我的脑门说:“等着,啊,等我不揍你的。你俩握握手,以后谁也别打谁了。”
我才不跟他和好呢,那显得我太没志气了。我站着,等着豆包跟我握手。他还不好意思,迟迟不伸手。他妈妈在边上催促他,“这孩子,你是男孩子,主动点。”
豆包刚伸出手,我略微迟疑,转身跑了,把豆包凉够呛。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我跑过青青草地,蹦跳着,采撷着婆婆丁花。哼唱着儿歌:婆婆丁开什么花?开黄花,变成蒲公英飞走,我给你当家。
河水哗哗响着,清凉的风从河面吹来。河面落了一片野鸭,羽毛闪着金属的光泽。我的突然造访,惊吓的野鸭们,从河面扑棱棱飞向天空。还有几只从柳毛子里飞出,扑棱棱,倒吓我一跳。我坐在河边等野鸭们回来,它们看见是我,会飞回来的。我总来看它们,应该有认识我的。果然,我坐下,消停了会儿,野鸭们又陆续地落到河面。中午的阳光正热烈,照的河水波光粼粼。有的野鸭,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钻出水面,抖落着羽毛上的水珠,打得水花四溅。再看野鸭的羽毛,像打了蜡似的,滴水未沾。有几只是绿头野鸭,从头到脖子,都是墨绿色的羽毛,格外漂亮。
野鸭跟家鸭没什么太大区别,比家鸭小些,羽毛比家鸭亮,再就是比家鸭灵巧,会飞。看着河面上游泳的野鸭,我在想一个问题,野鸭是从哪来的,我是说,从哪生出来的?谁是它们的妈妈呢?
我正托腮思想呢,豆包冒冒失失地跑来,气喘吁吁的,像有多大事似的。当然,又把野鸭惊飞了。“烦人,谁叫你来的?”
豆包拍着胸脯,捋顺着气说:“在你家没意思,两个妈妈唠嗑呢。所以,我也跑来了。”
哼,我抹搭他一眼,“那我也不跟你玩。”
我们俩正说话呢,身后的柳毛子里有响动,呼啦啦的。我们俩都扭头看,又听到树棵子响,刷拉刷拉。
他看看我,我瞅瞅他,不敢说话。豆包猫着腰,指指前面,意思他去看看,让我别动。我对着他点点头,意思,你去吧,小心点。我是不去,万一出来个熊瞎子呢,一巴掌先把他拍晕过去。柳毛子根底下的墩子,乱蓬蓬的,是往年的干草。新长出的绿草,还没覆盖过干草。等豆包刚走到柳毛墩子跟前,就从干草堆里,飞出一只大野鸭。
豆包站住,更响地拍着胸脯,喘着粗气说:“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啥呢,原来是一只野鸭呀。”还拉硬,“只要不是狼,我就不怕。”
我也松口气,“可不是咋地,它猫这里干啥呀?它咋不到河里游泳啊?”
“那你说它在这里干啥?”豆包问我。
“吓唬人。”我断定。
豆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向刚才野鸭飞起的乱草壳走去。还是蹑手蹑脚的,像去偷东西。
我才懒得理他呢,我数着河里的野鸭,数到十就乱套了。不是我不识数,而是野鸭们游动调换位置太频繁。还有扎猛子的,本来是在西面,一个猛子出来,窜到东面了。我回头看豆包,还在草壳子里鼓秋,我说,豆包,你干啥呢?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嘘,意思不让我吱声。
我看见他锅腰往衣服兜里装东西,不时抬头对我得意地笑笑。
一会儿,豆包笑嘻嘻地走到我面前,两只手放在两个衣服兜里,光笑,不说话。
“笑啥呢?捡到金子了?”在河床、江边,真有捡到金子的。
“比捡到金子还宝贝呢。”豆包神秘地说。
“行了,我不想知道了,本来我也不想跟你玩。是你死皮赖脸,从现在开始,不跟你玩了。”这回我让他着急。
果然,豆包从兜里掏出东西,张开手,惊喜地说:“看,野鸭蛋!”
“哎,野鸭蛋!”我的眼睛立马亮了,我头一回看见野鸭蛋,“在哪捡的?”
“就在那个窝里捡的。”豆包向刚才的草墩子努努嘴。
我拍手,这会儿老明白了,“刚才飞走的野鸭是在孵小野鸭呀。”
“对了,指定跟老母鸡孵小鸡似的。”
我催促豆包,“你快放回去。”
豆包振振有词,“不能放回去了,野鸭不能回来了,我们把它惊跑了。母野鸭不回来,万一野鸭蛋让黄鼠狼叼去呢。黄鼠狼最爱吃鸭子啊、鸡了。那鸭蛋它更爱吃了。”
言之有理。豆包看看我,说:“小妖,那,送给你,你跟我玩吧。”
给我打溜须,我心窃喜,小样,我治不了你。我接过豆包手里的四个野鸭蛋,比家鸭蛋小一圈,像小鸡蛋那么大,但跟家鸭蛋一样颜色,不都这么说嘛,鸭蛋青色。
我俩开始研究这四个鸭蛋,将何去何从?早就把“仇恨”忘记了。
最后,研究出结果。
我小心翼翼捧着四个野鸭蛋,向我家跑去。豆包比我跑的快,跑在前面,不放心,他又折回来,在我的旁边跑,帮我护送着野鸭蛋。他是怕我卡倒了,把野鸭蛋摔碎了。
进了我家的篱笆院,老抱子正领着它的众多小鸡仔在院子里刨食吃。老抱子刨到虫子,它咕咕叫着,那意思,孩子们,快来呀,妈妈捉到虫子了。小鸡仔们领略号令,蜂拥而至,分食肉虫。老报子就是抱窝的老母鸡,小鸡仔就是它用鸡蛋孵出来的。它每天趴在鸡蛋上,除了吃食,其他时间都在鸡蛋上趴着,很辛苦的。鸡孵鸡二十一,需要二十一天才能孵出小鸡。
房檐下有个柳条编的大筐,里面絮着干草。这是老报子抱窝弃置不用的窝,它已经完成了孕育任务。我和豆包同时注意到了那大筐,不言而喻,就用这大筐孵野鸭。我把野鸭蛋小心翼翼地放进筐里,我俩大眼瞪小眼,怎么办?谁趴在筐里孵小鸭?我家的鸭子都是老报子孵的,我妈妈看老母鸡要抱窝了,就偷着往它身子底下放几个鸭蛋。它也分辨不出是自己的鸡蛋,还是别人的鸭蛋,反正都是圆的、光滑的。这样,小鸡孵出来的时候,小鸭子也出蛋壳了。可是,老抱子已经不抱窝了呀。豆包无辜地看着我,像是我有孵小鸭子的能力,却不愿意孵。我被他逼的,急中生智,奇思妙想。“有了,我们俩孵。”
豆包听了直拨浪脑袋,瞅着筐,疑惑呀,“我们俩孵?这筐也太小了。”
“我是说咱俩分一三五,二四六。”我掰着指头算。
“行吗?”豆包咧着嘴继续疑惑。
“有啥不行的,我就不信,咱两个大活人,还赶不上老母鸡。”我信心十足。
豆包被我说服了,直拍手,说:“好办法。那小妖,你先孵吧。”
“那不行,”我比豆包精,就他那智商的,借他八个心眼也转不过我。“咱俩定岗锤,赢了,一三五。输了,二四六。”
来,定岗锤。豆包,把右拳头高高地举过头顶,跟我定岗锤,看那架势,非赢我不可。我也把拳头举过头顶,比他举的高,造声势。嘴里喊着石头、剪子、布,但拳头迟迟不肯落下,我在等豆包先出手,看他手的影子,我好知道他出石头还是剪子、布。今天是星期一,我要让他赢。
豆包哪有我心眼多呀,他一跺脚,看他伸出俩手指头,知道他要出剪子。我赶忙跟着出,出慢了,怕他说我玩赖。我得配合呀,他出剪子,我出布。剪子绞布啊,他赢了。嗬家伙,把他乐的,蹦高地喊,我赢了,我赢了!傻呵的。是啊,谁不愿意赢啊。我赶紧拍手称赞,祝贺呗,豆包,你赢了,你真赢了,厉害呀!
欢呼过后,我指着筐窝,“进去吧,你先孵,今天星期一。”
豆包挠着后脑勺,磕磕巴巴地问:“我赢了?我,我进筐里?孵野鸭?”
“对呀,你赢了。不带玩赖的。快点,要不把野鸭蛋闪了,就孵不出小鸭子了。”我认真极了。
那是,那是。豆包听我这么说,着急了,说着就抬腿进窝。
我扶着他,告诉他,别把鸭蛋踩了。
豆包蹲在筐里,身子前倾,把鸭蛋孵在身子底下。我憋不住笑,他的样子可笑的滑稽。他也跟着笑,说:“我要是把鸭子孵出来,那我就是鸭妈妈,老师能表扬我吗?”
“能,会号召同学们向你学习的,”我鼓励他,举着拳头在原地齐步走,有节奏地喊,“向豆包学习,向豆包致敬。”
哎呀,那我太累了。豆包咧着嘴。
我搬出老抱子鼓励他,你看人家老抱子,孵二十一天都不嫌累。我们俩嘻笑着,惊动了屋里的妈妈。我妈妈出屋喊,你们俩还不上学,干啥呢?
我拉着妈妈的手,让她快看,豆包在孵小野鸭。希望能得到妈妈的表扬。我妈妈捧腹大笑,她说笑的肚子都疼了。她把豆包抱出筐,拍打着他身上的干草。她把四枚野鸭蛋拿进屋里,放到炕梢,下面铺上小褥子,上面盖上小被。
豆包又挠着后脑勺说,就这么简单就孵出小鸭子了。好啊,小妖,你最能调理人。
谁调理你了,我是看老抱子这样抱窝的。
妈妈说,光这样还不行,还要像这样,用手每天摸几遍鸭蛋。妈妈把手伸进被里,抚摸着鸭蛋。
啊,要这样啊。豆包也把手伸进被里,抚摸着鸭蛋。
我们俩还是这样分工,豆包一三五,我二四六。
豆包高兴,他说放学就到我们家来。
墙上的挂钟当当敲着点。妈妈看着墙上的挂钟说,还不快去上学,该迟到了。我们俩撒腿往外跑,冲出大门,向着学校跑去……
刚到学校,上课铃就响了。说是上课铃,就是柱子上挂着的半块铁犁杖。犁杖是用来翻地的,前面老牛拉着,后面一个人扶着犁,手里拿着鞭子,赶着老牛。这块犁杖指定是地翻的太多了,磨掉了一半,也许,是被大石头蹦掉了半拉。反正是不能翻地了,正好学校没有像样的上课铃,废物利用,挂起来,是铁的嘛,比较金贵,老校长,每到上课、下课的点,用铁锤子,敲打悬空的犁杖。老校长像是在敲打击乐,有节奏有韵律地敲打着铁犁杖,当当,当当当……甚是悦耳。
同学们奇怪地看着我们俩,上午还打得稀里哗啦,下午就手拉着手的跑来了。好的这么快?他们却不知,我们俩有个大秘密,当然要保守这个秘密,等孵出小鸭子再向同学们宣布我们的劳动成果。
上课的时候,我心里像长了草,精力不集中,老惦记着家里的野鸭蛋。豆包也是,总拿眼睛瞟我。我懂他的意思,盼望着放学。
接下来的日子,我俩尽职尽责地抚摸野鸭蛋,严格按着妈妈说的去做。豆包不但牙大,脸也大,打着哺育小野鸭的旗号,一三五居然住在我家,还蹭了我家好几顿饭。我家吃的不好,净吃大饼子,他家相对吃的要好,他爸爸是林业工人,是护林员。为此,他妈妈给我家送来了竖尖抹留的一大盆白面。
关于孵野鸭的工程,妈妈说,看这个情况,野鸭已经孵了些日子,到不了二十一天,小野鸭就能出生。大约过了十几天,也是中午,我们正吃饭,就听到有动静。我耳朵灵,仔细听,像是叨蛋壳的声音。妈妈也听到了,妈妈看着是有经验的,不用说就是野鸭要出生了。妈妈掀开小被,果然,有个野鸭蛋啄开了个小口。蛋壳里的小鸭子啄的很费劲,妈妈怕把小鸭子憋死,就用手指,帮着剥开个小口子,还不能剥大了,大了怕闪着小鸭子。然后,又把那个蛋放进被里,妈妈说,让小鸭子借着这个口子,再叨吧,那就不费劲了。过了半个多小时,再掀开被子,小鸭子的头已经钻出了蛋壳,大半个身子还在蛋壳里。其他三个蛋,也不同程度地啄开了口子。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那个小野鸭整个身子,滚出了蛋壳,渐渐地,身上的羽毛干了,它能挣扎着站起来了。第一个出生的,我给它起名叫大毛,它的头顶上有撮黑毛,身上是黄毛。可能身上还有其他的颜色,它太小了,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豆包张着两只手,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那个高兴劲别提了。对我说,小妖你看,我在你家住对了吧,要不我能看见小鸭出生吗。
四只小野鸭悉数爬出蛋壳,毛干了,爬起来摔倒了几次,扎巴扎巴会走了。豆包跑到我家院子,拎着土篮子往南下坎冲,我知道他去干啥,给小野鸭采曲茉菜,因为家鸭子最爱吃曲茉菜了。
采回曲茉菜,我把曲茉菜剁的像饺子馅,拌上玉米面,喂小野鸭。出生这么长时间,该吃食了。可是,小野鸭一口不吃,就是呱呱地叫唤。把食物端到它嘴边都不吃。我和豆包分析,什么原因,豆包说,小妖,别着急,没事,刚出生,它太小了,明天它就吃了。
我和豆包盼望着明天,希望明天小野鸭能吃食。
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小野鸭还是什么也不吃。我和豆包去小河沟捞鱼,捞回几条像小手指大的小鱼,剁碎,小野鸭还是不吃。这回我和豆包都着急了。因为,小野鸭呱呱叫的比昨天凄惨,没完没了地叫唤。这样叫下去,饿不死,也得叫唤死。豆包最完蛋,还没等咋地呢,先咧嘴哭开了。咋整啊,小鸭不吃食。我妈妈说,你俩不用折腾了,这野鸭不可能吃食,它是野生的,怎么能吃人喂的食呢。把它放回野地去吧,兴许还能逃条活命。
我们俩一直不同意,那不行,辛辛苦苦把它们孵出来,怎么舍得再放回山里。再说,我们会想它们的。还有,我们已经向同学们宣布了,由人工成功地孵化出小野鸭。如果把野鸭放回山林,同学们还没看见,那我俩不就变成吹牛了吗。
第二天,不幸发生了。有一只小野鸭扎巴两下,扑棱,倒地上,死了。
豆包哭的稀里哗啦,我真服他了,看起来,男孩子小时候挺爱哭的。剩下的那三只小野鸭,继续呱呱地叫唤着,把它们放到院子里,它们就出溜出溜往外跑。这是想逃跑啊。这四只野鸭,叫声欢实,从叫唤的声音里,看不出它们饿,其实它们已经很饿了。包括死掉的那只野鸭,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看出它打蔫。精神头十足,卡个跟头就死了。
到底剩下的三只野鸭送不送山里?问豆包是没有用了。他蹲在那只死去的小野鸭跟前,呜呜涛涛地哭呢。我要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就送小野鸭回家,它的家就是野鸭河岸边的柳毛子林。
一年级的同学都到我家看野鸭,我给他们介绍抚育小野鸭的整个过程,同学们都听谜了,说到那只死去的野鸭,我宣布了我的决定,我要送小野鸭回家,放归大自然。
同学们拍手称赞!
把三只小野鸭放进土篮子,和同学们一起去野鸭河。豆包拿着铁锹,拿着那只死去的小野鸭,他要把它埋在野鸭河边,要它与野鸭们日夜相守。
到了野鸭河,婆婆丁花点缀在绿草中,衬托的绿草更葱郁了。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着,欢唱着春天的歌谣。野鸭在河面飞起飞落,搅起浪花,水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河面的风吹过,润泽而清爽,传来野鸭的鸣啾,仿佛远方妈妈的呼唤。
我把小野鸭一只一只放到草地,它们仍然精神头十足地叫唤着,昂首挺胸,向更深在草丛走去,越走越远……直到我们再也寻不到它们在踪影。大自然才是小野鸭永远的家,我不再盯着草丛寻觅,抬头遥望蔚蓝的天空。我看见了,我的那三只可爱勇敢的小野鸭,已经飞翔在辽阔的天空,为蓝天送去灵动和色彩。不,是四只,是我的四只可爱勇敢的小野鸭,向着远山飞去……
河水欢快地流淌着,豆包咯咯笑着,指着天空,小妖,你快看,快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