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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的诡计
来源: | 作者:李舒慧  时间: 2010-01-15

  一个男人问他的老婆:老婆,你坦诚地跟我说,除了我,你跟别的男人上过几次床?
  老婆说,三次。
  男人很受感动,感动老婆的坦诚。遂又问,都哪几次?
  老婆说,你为了当科长,我跟了你的科长。
  男人再次感动,感动老婆为了自己做了巨大牺牲。接着又问,第二次呢?
  老婆说,你为了当局长我和你们局长。
  男人涕泪横流,说,为了我老婆你受苦了。那么,第三次呢?
  老婆说,你为了当市长,不是还有四百多选民呢吗?
  男人晕倒。

  这个笑话在我们新民小区盛传已久。最初,是烟贩子张二嘎讲给菜贩子李秃头的,然后李秃头又讲给了拉人力车的江磕巴。张二嘎和李秃头他们讲的时候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一见到诸葛辉来,就都闭了嘴。唯有江磕巴说话刹不住闸,那话好几回都从他嘴里溜出去。
  猪,猪,诸葛辉,你是,你是,科,科长不?江磕巴问。
  诸葛辉听他问,头抬得老高,胸脯挺挺着,说,是啊,整个新民小区科长有数的,我诸葛辉当然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祖上,诸葛亮!
  江磕巴又说,好,猪,猪,诸葛,诸葛亮,那,那,什么时,时候当市,市长?
  说到这儿,诸葛辉就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也不接茬儿了,白了白江磕巴,走了。诸葛辉能听出这不是好话,却不知道其中的恶毒。大家之所以背着他讲这个笑话,是因为都认准诸葛辉这个科长是靠他老婆杨芳的劲儿弄上去的。新民小区住的科长们都不一般,像交通局的王科长有个市委副书记的老丈人,当个科长理所应当;土地局的孙科长媳妇的娘家有钱,在郊区有好几栋别墅,科长都不稀罕当;公安局的李科长就更不用说了,硕士学位,有传闻还要提局长。只有诸葛辉普普通通,要钱没钱,要势力没势力,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只有靠他老婆的姿色了。
  新民小区的人一般对两件事感兴趣,一件是讲不荤不素的笑话。像上面的那个就是其中的一个,烟贩子张二嘎能说出一千个这样的笑话,据说有人听他讲了一天一夜没重过样儿。新民小区不光他讲,菜贩子李秃头、拉人力车的江嗑巴等若干人,还有好多人都讲,他们讲起来可以不吃饭,可以不睡觉,甚至可以不跟自己女人那什么。
  另一件就是喜欢嚼别人的舌头。那些老爷们儿甚至比老娘们儿都热衷于这项活动,他们能把人家压箱底的东西淘弄出来,然后嚼个稀巴烂,整个新民小区谁都嚼过谁的舌头,无一幸免。当然,嚼得最有创意的就是诸葛辉他们家的事儿,以张二嘎为首的几个人能把笑话和故事混起来讲,把诸葛辉的家事嚼来嚼去,就像牛反刍一样津津有味,百嚼不厌。
  难怪大家这么讲,诸葛辉的老婆杨芳长得不算漂亮,却满身女人味儿。她和诸葛辉结婚之前,身上就有过闲言碎语。那时杨芳刚大学毕业,学师范的,分到乡下当了老师。杨芳是谁,高中杨老师的闺女,娇宠惯了,哪能去乡下当教书匠呢。这消息一来,杨芳就磨着她爸往城里调。可惜,杨老师退休了,接触的人少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儿难得他满肠道是火,这一火就病倒了,住了院。
  爸病了,做为闺女杨芳就得伺候,她和她妈轮着班伺候。但没过多长时间,这活儿就成了她妈一个人的了,杨芳的影都找不到。后来有人说,她爸住院期间,杨芳整天躲在家里不出去,倒是有个男的,五十多岁经常偷偷摸摸地去。说的人是这样描述的:那个老男人到了杨芳他们家门口后,总是先拨电话,接着杨芳开了门。估计那个电话就是给杨芳打的。老男人就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很长时间后,老男人出来了,杨芳有时送,有时不送,送的时候衣衫不整,发髻凌乱。
  又过了一段时间,杨老师出院了,杨芳也去了高中上了班。说的人又暴出了内幕——说那个老男人是本市的教育局局长。这样,杨芳上班可是上班了,名声也坏了,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让人家给睡了,听到过传闻的没人愿意娶她。
  诸葛辉这个时候出现了。
  那时,杨芳对婚姻已经心灰意冷,所以同诸葛辉相处也没报什么希望。诸葛辉呢,也曾和一个叫金清的同班女同学搞过对象,不过是三两个月的事儿。相比之下,诸葛辉倒是对杨芳很满意,处了不到一个月,他就想结婚了。杨芳很惊讶,就问,诸葛辉,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还跟我结婚。诸葛辉说,他们怎么说你是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杨芳又说,好,诸葛辉,可是你提出来的,你可别后悔。诸葛辉说,我后哪门子悔啊。杨芳说,好,结就结,谁怕谁啊。
  这样,杨芳就和诸葛辉结了婚。杨老师两口子当然高兴,倒贴了一间楼房,把小两口答对得乐乐呵呵的。
  杨老师倒贴的楼房就是新民小区的那栋。诸葛辉两口子搬到那儿,就没有几个人了解杨芳的历史,所以关于她并无闲话。后来的话柄是诸葛辉当科长以后落下的。巧合的是,新民小区的人所描述的情景竟和她以前的传闻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男人换成了诸葛辉的顶头上司,一个很年轻的副局长。
  时间长了,那些传闻就到了诸葛辉的耳朵里。男人大多是这样,婚后和婚前判若两人,这一点在诸葛辉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婚前,他听到杨芳那些事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婚后呢,没听到传闻前,家务活儿他干的比杨芳都多,不知道怎么讨好老婆才是。听了张二嘎他们一说,诸葛辉的心事倒重了,他反复回想老婆的一举一动,怎么核计怎么像那么回事儿。比如,他们两个人一起去过那个副局长的家,怎么偏偏杨芳晚出来了一会儿,那次那个副局长找他,怎么又偏偏是杨芳先接了电话等等。
  在诸葛辉看来,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杨芳是有前科的人,如今肯定是犯了老毛病,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他越想越窝火,越想气性越大。诸葛辉却不是个暴脾气,在家里没发过火,也不会发火。他有他的招数,蔫吧人儿,弯弯肠儿,从那儿以后诸葛辉家务活儿也不干了,老婆的欢心也不讨了,回到家里往床上一躺,跟大爷似地。
  最初杨芳没注意他的变化,照旧像以前一样发号施令,没想到诸葛辉理都不理,好像改了朝换了代,翻身的农奴把歌唱了一般。
  杨芳说,地脏了,拖一拖。
  诸葛辉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
  杨芳说,那把碗刷了吧。
  诸葛辉说,你刷吧。
  杨芳说我刷就我刷,懒猪。
  无论说什么,诸葛辉就是不干活儿了。不但自己不干了,杨芳不干还不行了呢。比如,杨芳一天不刷碗,他就摔一个碗,两天不刷就摔两个,都是杨芳不在家的时候摔的。后来杨芳发现,诸葛辉一共摔了七个碗。摔完之后,他往床上一躺,杨芳回来也没事儿一样。
  这回,杨芳可不干了,揪着他的耳朵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杨芳说,我问你,诸葛辉,你摔碗干什么?
  诸葛辉说,你不刷,我就摔。
  杨芳说,以前你不是刷吗?
  诸葛辉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不刷了。
  杨芳问,怎么不刷了呢。
  诸葛辉不回答,只躺着不动。杨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怎么不刷了呢?诸葛辉还是不回答,把身子翻了翻,背对着杨芳。杨芳拽住他的胳膊,狠狠地掐了掐。诸葛辉疼得从床上蹦起来。
  他说,想我诸葛家族,乃是名门之后,岂能伺候你这个小女子!
  杨芳笑了笑,说,诸葛辉,你唬谁呢?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原来叫朱革辉,姓朱的朱,革命的革,辉煌的辉。不知道托了谁的人情,改成诸葛辉了,这么改你就是名门之后了?把老祖宗都忘了,你还算个人?
  诸葛辉说,我不和你吵。
  杨芳说,你不和我吵都不行,今天你必须把事儿给我说清楚,要不你就走吧,别回这个家了!
  诸葛辉说,你还好意思问。
  杨芳说,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说不说?
  诸葛辉扭过身,又不说话了。杨芳拧他的耳朵,一铆劲把他提溜起来,说,你不说就滚出去。
  诸葛辉说,真急了?
  杨芳说,什么急不急的,你说不说。
  诸葛辉说,卖烟的张二嘎说你和我们副局长……和我们副局长不清不白,说我这个科长,我这个科长是靠老婆……靠老婆和人家睡觉上去的。
  杨芳说,诸葛辉,你没脑子啊,见你们副局长咱们不都是一起去的吗,我单独去过吗?再说了,找他不都是因为你的事儿吗?
  诸葛辉说,你不是有前……前科吗?
  杨芳说,什么前科,你诸葛辉真没良心,早知道你这样当初我就不和你结婚了,没想到落下了话把儿了。
  诸葛辉低着头,不敢瞅杨芳。杨芳越说越气,扭头出了家门。楼下就是张二嘎家,杨芳堵着门口开始骂:一个卖烟的你有什么能耐,就会嚼人家的舌头,小心自己老婆跟别人睡了还不知道呢!
  正骂着,张二嘎家的门开了,张二嘎走了出来,他说,杨老师,你骂谁呢?
  杨芳说,我就骂你呢,怎地?
  张二嘎说,我招你了?
  杨芳说,招了,你凭什么说我和那个副局长怎么地了,你看见了?
  张二嘎说,谁证明是我说的,再说,说和副局长怎么怎么地了就是你啊,找财的有,找乐儿的有,还没听说过找骂的。你家诸葛辉不好使了咋的,你杨老师自己往自己身上按男人?
  杨芳说,你老婆才往自己身上按男人呢。
  张二嘎老婆从屋子里探出了头,说,杨老师,是你自己找的,何必把别人牵进去呢,你不闲害臊,我还闲呢。
  杨芳说,你们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
  张二嘎说,我们不是好东西,也比你这破烂货强。
  三个人吵成一片。一会儿功夫就围满了人,都津津有味地听他们吵,三个越吵越兴奋,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有人去找诸葛辉,说你老婆跟人家打起来,你快去看看。诸葛辉在屋子里动都没动,躺在床上对外面喊,打吧,随她的便。
  这一番混战足有十几分钟,最后杨芳招架不住,虚晃一枪败回家去。张二嘎两口不依不饶,追上楼又骂了一阵子。
  杨芳进了屋,一头栽在地上。诸葛辉躺在床上还是不动。杨芳从地上爬起来,抽抽搭搭地说,诸葛辉,你还是不是男人?
  诸葛辉没理他,杨芳又抽抽搭搭地问了一句,诸葛辉,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老婆让人欺负了,你连个屁都不放。
  诸葛辉还是没搭茬儿。杨芳偷偷朝床上看,诸葛辉正“呼呼”地睡着,像死猪似地。
  第二天,两口子彻底进入了冷战,谁也不理谁。诸葛辉一回到家还是像大爷一样在床上一躺,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杨芳呢,自己下方便面,连汤带水地香香地吃完也躺下。两个人中间放了一床被,就跟柏林墙似地把他们分成东西两个世界。
  这天,家里似乎有了点变化。诸葛辉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儿。开了门一看,杨芳正“叮叮当当”地烧着菜,桌子上早就摆满了佳肴,还放了瓶酒,是诸葛辉最爱喝的烧刀子。
  诸葛辉刚进来,杨芳就放下锅碗瓢盆,冲过来把他抱在怀中,一口一口地把他亲得晕头转向。
  诸葛辉说,你这是干什么?
  杨芳说,这几天我心情不太好,闹出了一些事儿,今儿老婆给你好好赔个不是。
  诸葛辉说,我怎么感觉心里没底呢!
  杨芳说,干什么没底啊,坐下,我也陪你喝两口儿。说着,她拿起酒壶给他倒了酒。酒烫过了,诸葛辉喝了一口,呲牙咧嘴地叫了声“好酒”。
  杨芳挨着他坐下,又给他满了一杯。电视里播着京戏《空城计》,诸葛辉摇头晃脑地跟着哼哼。杨芳说,哎,你说,你祖上多厉害啊。
  诸葛辉说,那是。他乜了一口酒,眯缝着眼睛说。忽然他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杨芳说,诶,你不是我说我姓朱的朱,革命的革,辉煌的辉吗,这会儿怎么又说诸葛亮是我祖上了。
  杨芳说,那不都是听他们传的吗,就像他们传我一样,都是没影儿的事儿,谁能信啊。别人还说你和金清没断呢,我能信吗?
  诸葛辉又喝了口酒,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说,老婆,也怪我,不该听他们的,这些人说的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不能信。我和金清谁说过什么啊,说过也是他们捕风捉影,我现在和她都没有联系了。
  杨芳说,就是,你说新民小区的人素质多低吧。
  诸葛辉说,就是。
  杨芳说,诶,你说咱们换个房子行不?
  诸葛辉说,老婆,咱们现在哪有钱啊。
  杨芳说,没钱想办法呗。咱们手里现在还有点,我借点,你借点不就行了吗!
  诸葛辉看着电视,手敲着桌子,唱到: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杨芳说,行不,你说。
  诸葛辉继续唱: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
  杨芳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喊道,你说,行不?
  诸葛辉说,你先松手,你先松手……我想想吧。
  杨芳说,好,你想吧,给你三天时间。
  杨芳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三天过去了,杨芳拿出一个存折给诸葛辉看。她说,就差你的了,我的已经筹上来了。
  诸葛辉说,你既然都借了,那就借全得了呗。
  杨芳说,诸葛辉,你像个男人行不,这个家是不是咱们两个人的?怎么就可我一个人祸害啊,我借不着了。
  诸葛辉说,那我也借不着。
  杨芳说,你借不着就别回家了,要你有什么用!说完,她把锅碗瓢盆弄得叮当响,嘴里还叨叨咕咕的:真不像个老爷们儿样,什么事都拿不起来。
  咕叨烦了,诸葛辉把门一摔出去溜达了。等他一回来,杨芳照样叨咕。诸葛辉实在扛不过去了,把眼睛一瞪说,别叨咕了,我借。
  诸葛辉确实被逼得没了办法,想来想去想起了金清。他听说金清最近离了婚,一个人虽说心里苦点儿,手头儿却挺宽裕,据其他同学讲,想花钱都花不出去,事到如今只好找她去。
  去之前,诸葛辉有点犹豫,虽说和她谈了一段恋爱,但已经有些年没见面了,电话也没通过,这次还是通过另外一个同学打听到她的住址的。不过,诸葛辉还是决定去。
  那天晚上,诸葛辉从单位出来没回家,直接去了金清那儿。他敲了半天门也没个回音儿。诸葛辉埋怨自己太莽撞,来时应该打个电话什么的。正要走的时候,门开了,出来一个女的跟他说话:我在门镜儿里看了老半天,哟,诸葛辉,怎么是你?
  诸葛辉马上就认出了金清,模样一点也没变,就是老了点。
  诸葛辉说,是我,金清,你一点也不见老呢!
  金清说,诸葛辉,你怎么还跟当初一样鬼扯扯的呢,没一句真话,都多大了,还不老。
  诸葛辉说,不老,不老。金清,你说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了,我怎么没觉得我们陌生感呢。
  金清笑了笑,把他让进了屋。沏茶、递烟,她只是笑,不说话。诸葛辉说,金清,这么时间没见了,怎么还是那么爱笑呢。
  金清还是笑。
  诸葛辉说,金清,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还好吗?找你可够费劲的,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你应该多和我们这些同学联系啊,同学吗嘛,这么长时间了,多联系啊。
  金清仍然带着笑,她说,诸葛辉,找我什么事儿?
  诸葛辉说,怎么找你就有事啊。
  金清说,诸葛辉,我还不知道你,从前你就一肚子鬼心眼儿,没事儿求人从不登门,快说吧,什么事儿?
  诸葛辉说,真没事儿,就是有点想你,才来的。
  这回,金清不笑了,说,你要是真没事儿的就回去吧,我一会儿出去。
  诸葛辉说,啊~还真有点事儿……家里买了栋房子……买了栋房子,差点钱……不好意思,想在你这儿攒点儿……没几天,没几天就还你,放心,没几天。
  金清又露出了笑,她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存折递给诸葛辉,说,拿去吧,里面的钱足够你用的,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不着急。
  诸葛辉愣了愣,他真没想到金清这么痛快就借给他了,本来想费一番口舌把他和金清相处的一些感人的细节说了又说,再添点儿枝儿加点儿叶儿,却没用上。
  他伸手去接,金清又抽了回来。她说,借可是借,我有条件。
  诸葛辉说,什么条件?
  金清的脸挨近了他的脸说,每天晚上下班后陪我唠嗑。
  诸葛辉说,金清,你也知道,我为人可是正派的。
  金清说,废话,谁不正派,我只是让你陪我唠嗑,要不我闲得慌。要不是同学,我信得过,我才不找你呢。
  诸葛辉说,我怎么感觉像卖身呢?
  金清把存折扔进了抽屉,说,诸葛辉,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值这么多钱吗,我就是想找你唠嗑,至于吗?
  诸葛辉说,你容我想想行吗。
  金清说,我还有事儿,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诸葛辉说,没了……
  从金清家出来,诸葛辉没坐车,走回去的。到了家,天已经很晚了,杨芳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诸葛辉回来就问,借到钱没有。诸葛辉也不说话,往沙发一坐,身子堆成了一团儿。杨芳说,我问你借到钱没,借到了就赶紧买了房子,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诸葛辉还是没说话。杨芳把沙发垫儿朝他身上扔去,说,真是个废物,家里有你没你一个样儿,白瞎你个老爷们身子,给你糟践了。
  这时,诸葛辉的电话响了,金清打来的。她说,诸葛辉,你的烟落这儿,找时间拿回去,
  诸葛辉说,我想好了,就按你的意思办。
  关上电话,诸葛辉说,杨芳,钱,借到了。

  一个月后,杨芳拉着诸葛辉去看新买的楼房,一路上情绪高涨,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似的蹦蹦哒哒,把头扬得老高,哼着歌儿。
  诸葛辉不声不响地跟后面。杨芳问,房子到手了,你怎么不高兴。
  诸葛辉说,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
  杨芳说,怎么了,我就高兴,谁能把我怎么着。
  诸葛辉说,谁也不能把你怎么着,都在背后啐你呢。
  杨芳说,谁敢啐我,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还啐我,新民小区有几个能买起咱们这样的房子的,还啐我。
  诸葛辉说,欠了那么多的钱,你也能高兴起来?
  杨芳说,行了吧你,要不是我主张买这栋房子,咱们还得在新民小区那破地方住,咱们家什么时候都得靠我来盘算,你个大老爷们什么事都拿不起来。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惹得很多人看热闹,杨芳也不在乎,恨不能喊破了嗓子。没一会儿,他们到了新楼跟儿底下,杨芳索性停了脚儿不往里面走了,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咄咄逼人的凶相。诸葛辉站在杨芳的后面小声嘟囔着,快进去吧,别让别人笑话了,快进去吧。
  杨芳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往里走。新房在20楼,到服务处取钥匙,等电梯,一共用了20分钟。诸葛辉说,干什么选这么高的楼层,顶楼,也不怕下雨漏水。
  杨芳说,你懂什么,这叫观景房,越高越贵,你就知道新民小区那点事儿,这叫高档知道不,什么也不懂。
  新房确实高档,进到里面诸葛辉有一种到了天宫的感觉。新房还很大,比新民小区的房子大多了。杨芳说,啧,啧,这房子,藏个人要是找的话得半个小时能找到。
  诸葛辉一直没高兴起来,耷拉着脑袋跟着杨芳。杨芳从这间屋子走到那间屋子,边走边规划,哪间是卧室,哪间是书房,全部现场办公拍了板儿。
  她那边兴奋着,诸葛辉站在阳台上走了神儿,杨芳说什么他都没听见。杨芳就喊他,诸葛辉,你听见我说的没,这回屋多了,咱俩分开睡。
  诸葛辉说,行,分开睡,我就睡在阳台上了。
  杨芳说,诸葛辉,你就土吧,这房子就数阳台不好,虽说大,但两家挨得太近,放屁的声儿都能听见,你可别后悔啊。
  诸葛辉说,不后悔。
  诸葛辉说不后悔就不后悔,两口子搬进来他就在阳台上放了张床,床的旁边立了个书柜,果然一副常驻的架势。杨芳也没理会,整天乐乐呵呵地拾掇新家。诸葛辉没有她那般好心情,除了躺在床上看书,就是下楼遛弯儿,跟杨芳不多说一句话。
   又过了几天,情况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诸葛辉变得高兴起来。高兴可是高兴,跟杨芳还是那个态度——不理不睬,只是杨芳不在的时候能咧嘴笑了,能自言自语了,有时还哼哼个小曲,杨芳一出现的时候,这些便都嘎然而止。杨芳奇怪啊,怎么我一回来变得跟木头人似地,我一走就那么兴高采烈,有一次分明听见他在屋子里又唱又跳,我一进去就跟尸倒儿似地躺着,我是阶级敌人啊。
  转眼半年过去了,两个人关系没有什么改善。杨芳品了几回,发觉他总在晚上擦黑的时候出去,大老晚的才回来。她就想,也许是我对他太刻薄了吧,对他好一点就是了。
  那天早上,诸葛辉起来得很早。刚起床他就嚷,杨芳,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
  杨芳听见他喊,赶紧爬起来,着急忙慌地给他找。一边找一边问他,哎~这么臭美干什么去?
  诸葛辉说,今天晚上要会见一个重要的朋友。
  杨芳说,什么朋友让你这样精心打扮啊,女的?
  诸葛辉说,废话,男的谁这样啊。哎,对了,以后在我的床头多上几套衬衣,干净的,好看的。
  杨芳说,你就那几件。
  诸葛辉说,那几件不行,过时了,不好看。
  杨芳说,那没有了。
  诸葛辉一瞪眼,说,没有,买去!
  这些日子诸葛辉一直这样,杨芳没回过一次嘴,今天她可有点受不住了,眼睛一瞪就要发脾气。可想了想,又忍住了。诸葛辉一出门,她朝他的背啐了一口说,诸葛辉,我非得看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边门刚关上,杨芳就跑到阳台,把诸葛辉的床里床外乱翻了一阵子,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线索。她朝楼下看了看,诸葛辉刚走出楼门,上了一辆出租车。杨芳忽然跳起来,大声喊,诸葛辉,我让你想不到。
  然后,她穿好了衣服,飞似地下了楼。她喊过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是不是有一个男的刚坐一辆出租车走了?
  司机说,是啊,那车和我是一起在这儿等活儿的,哥们儿!
  杨芳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给司机说,太好了,师傅,今天你不用拉活儿了,费用我出,呶——你把坐车那男的跟我盯住就行,到哪儿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司机说,这活儿干得,你放心吧。
  一整天,杨芳的手机就没闲着。那个司机隔不长时间就来个电话,隔不长时间就来个电话,却没有一点异常情况,诸葛辉在单位里呆了一天也没出去。
  杨芳很失望,她不相信诸葛辉就那么老实,种种迹象表明诸葛辉不应该那么老实。到了晚上,杨芳下班回了家,正准备做饭,电话响了,是诸葛辉打来的,他说晚上不回去了,和一个朋友一起吃饭。刚挂断,司机又来电话了,说,看见了你让我盯着那个人和一个女的进了饭店。
  杨芳咬了咬牙说,诸葛辉,你可让我抓住了。
  她急匆匆跑下楼,叫来出租车去了那家饭店。一进门,杨芳就看见了诸葛辉,那位置很显眼,正对着门。他正和一个女的有说有笑,女的背对着杨芳,她看不见她的脸。
  杨芳走到他们跟前,先看了一眼那个女的,又看一眼诸葛辉,什么话也没说。诸葛辉马上站起来说,你怎么来了。
  那个女的也站了起来说,是嫂子吧,我是……
  杨芳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金清。
  诸葛辉说,对,对,是金清。
  金清说,嫂子,我们今天就是吃个饭。
  杨芳说,吃饭?吃饭干什么偷偷摸摸的。
  诸葛辉说,谁偷偷摸摸地了?
  杨芳说,没偷偷摸摸你不告诉我,还换了新衣服,你诸葛辉什么事儿能瞒了我。
  金清说,嫂子,你不多想,我们真什么事儿都没有。
  杨芳说,有没有你们心里都清楚。诸葛辉,我也没有闲心跟你逗闷子,晚上回家再谈吧。
  杨芳走了,诸葛辉和金清的饭自然也没吃好。不一会儿,两个人离开了饭店。诸葛辉说,金清,对不起,我陪你走走吧。
  金清说,还是别了,再让她看见不就更误会了。
  诸葛辉说,误会就误会,我正想离呢。
  他只是这样说,到了家就没了勇气。诸葛辉把金清送回去,然后自己也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杨芳等着他呢。诸葛辉不声不响地走到阳台上,往自己的床上一躺。杨芳走过去,拽他的耳朵把他提溜起来,说,你说说,今天怎么回事儿?我可告诉你,我盯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段时间你就不正常。
  诸葛辉说,什么不正常,同学嘛,陪她吃个饭而已。
  杨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的事儿。要不是她家反对,说你鬼头蛤蟆眼儿的不像好人,你们就结婚了,对不对?
  诸葛辉说,那不是以前吗,现在什么事儿都没有。
  杨芳说,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偷偷摸摸地联系?
  诸葛辉不说话。
  杨芳说,你说,你说,不说就别睡觉了。
  诸葛辉咬了咬牙,吼道,买房子的钱是跟她借的。
  这一吼,杨芳倒软了。她盯着诸葛辉的脸,目光不那么凶了。诸葛辉不瞅她,牙仍然咬着。
  杨芳说,好,诸葛辉,我相信你,不过你少跟她在一起,一个离了婚的女人嘴馋着呢,睡觉吧。
  说完,她去睡了。诸葛辉却没睡,他在阳台上走来走去,一会儿点根烟,一会又喝了口水。半夜杨芳起来上厕所,看见他对着外面发呆。她说,你瞎折腾啥,还想着金清呢?诸葛辉也不说话,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外面。
  第二天杨芳起来的时候,发现诸葛辉早就出了家门。他的桌子上放着金清的照片。她骂了一句,还他妈的惦记着那个狐狸精呢。
  后来,杨芳当着诸葛辉的面问他,还他妈的惦记那个狐狸精呢?诸葛辉就是不说话,好像默认了,杨芳生气也没有用,他照样还是半夜抽烟喝水看金清的照片,一点儿也没改。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诸葛辉和杨芳的关系没有丝毫的改善。这天,诸葛辉下班也没有回家。杨芳感到很奇怪,以往诸葛辉跟她再怎么闹也回家,还没有出现过夜不归宿的现象,今儿可不一样,话儿也没留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杨芳又到他的桌子上翻了翻,看见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晚上六点名都酒店203房间
  她越想越不对劲儿,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四十了。杨芳马上下了楼,去了名都酒店。路上用了十分钟,不到六点杨芳就到了。她叫过来一个服务员问,203的客人到没?
  服务员说,到了,一男一女两位。
  杨芳笑了笑说,好,麻烦你领我过去吧。
  服务员带着杨芳到了203房间的门前,敲开了门,对着惊慌失措的诸葛辉和金清说,您的客人到了。
  杨芳说,诸葛辉,你给我好好给我说说,今儿又是怎么回事儿,快点编吧。
  诸葛辉说,我编不了。
  杨芳又对金清说,你呢?
  金清说,嫂子,你听我说……
  杨芳没等她说完,把满桌子菜掀翻在地,喊着,你们两个不要脸的,去死吧……

  一个礼拜后,诸葛辉和杨芳正式离了婚。办手续那天,诸葛辉说,这个月我还在家住,等找到了房子就搬出去。
  杨芳说,哎~诸葛辉,你说话注意啊,你不能再叫“家”了,这儿已经不是你家了。我要是愿意让你住你就住,不愿意让你住,你也说不出来什么。
  诸葛辉说,是,你说的对,你大人有大量,再让我住一个月,你得匀空让我找房子啊。
  杨芳说,好吧,你住吧。不过,说好了,就一个月啊,多一天都不行,到时候你要不搬可别怪我啊。
  诸葛辉说,一定搬。
  这样,诸葛辉还照样早晨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回来。不同的是,吃饭不和杨芳一起吃了,夜里他也不折腾了,早早就躺下,呼噜打一宿,中间都不起夜。对于这个变化,杨芳百思不得其解。
  那天正赶上周末,晚上诸葛辉没有回来。离婚以后诸葛辉还从来没有不回来的时候。杨芳想了一夜,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呢,又去找那个狐狸精,不能啊,这阵子他一直都正常啊,桌子上没了金清的照片,也没了别的什么蛛丝马迹了,到底干什么去了呢?
  想着想着,天亮了。迷迷糊糊杨芳刚要睡,诸葛辉回来了。进了屋,他一头扎到了床上。杨芳在这边喊,你干什么这么祸害人,这么早就把我给弄醒了。
诸葛辉也不搭话,过了一会儿杨芳听见了呼噜声。她叹了叹气看着窗外,天有些阴,她的心情变得跟天气一样沉重。
  杨芳索性又躺了下去,不一会睡着了。这个回笼觉睡得真沉,醒来的时候诸葛辉已经离开了家,不知道又去了哪儿。天色变得更加阴沉,还刮了风。杨芳想,这个诸葛辉,不知道穿得多不多,眼看要立冬了,别冻着了。
  过了会儿,她又有些恨自己:都离了婚,还惦记他干什么。
  晚上,诸葛辉没有回来。杨芳想,这个诸葛辉,可算离了婚,没有天朝管了,竟然敢不回来了。第二天诸葛辉还是没有回来。接下来的一个月诸葛辉都没有回来。杨芳想,诸葛辉,就算你搬出去了住,总该打个招呼吧,这人怎么这样呢!
  又过了半个月,杨芳实在忍不住了。这天,杨芳的手机接到了一个短信:我病了
  电话号很陌生。她想是不是诸葛辉的呢?他以前用的不是这个号啊!杨芳照那个号码打过去,关机。
  杨芳的心里没了底。她想不会是诸葛辉真病了吧,病了不还有金清呢吗。想来想去,她还是去了他的单位。
  真像她想的那样,诸葛辉没在单位。有人说诸葛辉已经三天没上班了,请了病假。杨芳问,知道他在哪儿住吗?
  人家告诉她,在西郊租的房子,到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了。
  杨芳就去了西郊。
  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找到了诸葛辉的住处——一间简易平房。门虚掩着,杨芳透过门缝看见里面躺一个人,身上压了两床厚被,一动不动。她推开门走了进去,那个人还是没有动。
  杨芳蹑着手脚走到他的身边,低下头看他,是诸葛辉。他蓬头垢面地躺着,看上去很老,比老头儿都老。他睡得那样放肆,好像身外的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无关了。
  杨芳摸了摸他的额头,烫手。她赶紧站起来,想出去给他买点药,这时诸葛辉说话了:你别走,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他说话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飘飘渺渺。
  杨芳停住了脚,回头看他。诸葛辉躺在床上没起来,甚至都没侧过身子看她。
  杨芳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诸葛辉说,你过来,坐下。
  杨芳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老婆……
  这么长时间了,杨芳第一次听见诸葛辉叫她老婆,竟然想哭。可嘴上却说,诸葛辉,我们离婚了。
  诸葛辉说,对不起……离婚了!
  杨芳说,诸葛辉,金清没跟你在一起吗?
  诸葛辉说,老婆……对不起。你错了,我们离婚不是因为她。
  杨芳说,不是因为她?
  诸葛辉说,当初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们说你跟教育局长那个老头儿睡了,我不在乎。他们说你一个大姑娘没结婚就成了小媳妇儿,我也不在乎,谁说你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这个人。可后来我不能忍受你那个破脾气,为了买那栋房子,你逼着我去借钱。
  杨芳说,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吗?
  诸葛辉说,所以我只得去找金清,你知道她是个离婚的女人,但我和她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在一起吃了几顿饭而已。
  杨芳说,不是她?
  诸葛辉说,是,有另外一个女人。
  杨芳问,谁?
  诸葛辉说,是住在我们家对面那个女的。你还记得第一次去新家吗,我就在阳台上走了神儿,就是因为看见她了,她冲我笑,我也奇怪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我为什么会爱上她呢。后来,我想明白了,她的笑迷住了我。
  杨芳说,我真傻,一直以为你是为了金清呢。
  诸葛辉说,那都是我制造的假象,是我故意留下线索让你察觉我和金清的行踪,故意把金清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让你以为我和金清好了,我是故意的。我的祖上就诡计多端嘛,我当然有遗传因素。
  杨芳说,你这是干什么?
  诸葛辉说,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后悔,让你感觉到你为了这个房子而失去了我,因为这个房子把我推给了金清。
  杨芳说,诸葛辉啊诸葛辉……
  诸葛辉说,从住进这栋房子那天起,我就总想再看见那个女的,所以我就选择住在阳台。果然,她经常出现,每次出现都对我笑,她的笑太迷人了。有几次半夜她也出现在阳台上,我就跟她打招呼,她还是笑,笑得我都忘记是个已经结了婚的人。后来我打听到了那个女的还没结婚,和她爸住在一起,我就去找她了。
  杨芳说,哦,我知道了,你离家的头一天晚上就是去找她了,人家拒绝了你,是吧?
  诸葛辉头说,是,那天我是去找她了,去了她家。她爸出来了,我对她爸说我喜欢她,希望能和她结婚。她爸说那怎么行,她有丈夫,她丈夫不在这儿住,她在这儿是养病的。我说即便她有丈夫她也是喜欢我的。她爸说不可能。我说怎么不可能,每次她看见我,都冲我笑,我们相互对视已经好几个月了,她怎能不喜欢我呢。她爸问她在哪儿看见过你?我说我就住在你家对面,在阳台上。她爸笑着说小伙子,你不知道,她是个盲人,知道对面有人,不管是谁,她都要笑一笑,不信,你可以试试。我就去敲了她的房门,她听见敲门声开了门,站在我的面前,笑了笑。这时我真的发现她的眼睛空空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就走了。那天我在外面坐了一整夜。
  杨芳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她说,诸葛辉,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跟你过那么长时间,难道抵不过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的一笑吗?你真傻啊!
  诸葛辉说,老婆,我错了。
  杨芳说,跟我回家吧,啊……

  一个礼拜后,诸葛辉的病好了。两个人利用一天时间高高兴兴地办了复婚手续。这个星期天,杨芳捧着一本《三国演义》看得入迷,忽然她问诸葛辉说,诸葛辉,我找你那天,你是不是给我发了一个短信?
  诸葛辉说,没,没有啊。
  杨芳说,哦,碰巧……诶~诸葛辉,你说你祖上最擅长什么计?
  诸葛辉随口答道:苦肉计。
  杨芳继续看。过了一会,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把书往桌子上一摔,大声喊道:诸葛辉,你给我过来,现在我就让你尝尝“苦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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